刑侦:禁地玫瑰+番外(7)
房里有警员迫不及待地想在姜沫前发言:“我觉得这人很有问题!刚才问到氟西汀的时候,这个反应明显不正常吧?”
“问题是有问题……”夏熠皱眉,却又欲言又止。
短短两次接触,夏熠自认不太了解邵麟,但唯独一点他能确定,就是这人极聪明,而且半点都不打算掩饰自己的聪明。如果当真是邵麟投毒,他必然会准备好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不会在这么关键的点上掉链子,把怀疑引到自己身上。
“组长组长!”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是与阎晶晶同期的新人警察李福,“我找物业核对过了。刚才说咖啡被送去的那个‘东区6幢1单元402’,业主出差一个月没回来了。也就是说,当时那房子应该是空着的。”
“就是他们那个小区太老旧了,只有出入口安了监控,里面查不了。”
夏熠点头:“好。”
房间里的警察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我翻了翻外卖记录,这个罗伟不是第一次送他们小区了,怎么还会放错地方呢?”
“假设罗伟没放错呢?那就是邵麟正常收到了咖啡,加料,再以申请退款为威胁,让小哥回去了一趟……”
“那邵麟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两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交集啊?”
“咚咚咚——”
大伙儿身后传来敲击声。
夏熠扭头,才发现邵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那扇单面可视玻璃面前。从讯问室里看,那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邵麟看不到他们,但这个房间却可以清晰地观察隔壁。
单面可视玻璃前,邵麟还真大大方方地照起了镜子。他一撸刘海,又整了整衬衣领口。面容清秀的男人看着镜中自己,但那眼神就好像能穿过玻璃似的,冷冷地扫过隔壁一干警员。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邵麟一舔嘴唇。
姜沫挑眉:“哟,这小帅哥有点脾气啊?”
夏熠低声骂了句脏话,起身回到隔壁。刑警总是自诩见多识广,但胆敢在那扇单面可视镜前搔首弄姿的嫌疑人,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夏熠一进门,邵麟闭口不提方才失态,而是劈头盖脸地问道:“那个咖啡杯呢?你们找到了?能确定氟西汀是下在咖啡里的吗?”
夏熠眯起眼睛,语气里带了威胁:“邵麟,这个房间的规则是我提问、你回答,没有第二种选择。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买的那盒盐酸氟西汀,被你拿去做什么了?”
“与案件无关,我拒绝回答。”
邵麟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了,把夏熠的脏话都噎在了嗓子里——这特么还叫与案件无关?!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夏熠:“说实话,咖啡杯里是否被人加了氟西汀这事儿,我比夏警官更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但很快,他眼底闪过一缕失望:“不,你们没能找到那个咖啡杯……掖藏这个证据点对警方毫无收益。你们要是有,早拿这个点来打我了。所以,你们没有。”
夏熠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们的确没有。
根据他们追踪到的交通摄像头,电动车头有个插饮料杯的位置。那杯Rox咖啡就放那里,连人带车一块儿翻进湖中。等有关部门把电动车打捞起来,已经是三四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杯盖不知去向,纸杯倒还卡在那个位置,但已经泡软了,被湖水冲了个干干净净。
邵麟眉心皱了起来:“要圆咖啡投毒这条逻辑链,那个咖啡杯是最重要的一环证据。如果你们无法确定咖啡里确实含有氟西汀,这药完全有可能是骑手通过其它渠道服用的。”
警方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氟西汀是严格管控的处方药,记录很好查。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罗伟身边没有购买过药的人,甚至就连医药、生化相关的从业人员都没有。”
目前唯一可能相关的线索,就是邵麟这一条。
邵麟思忖片刻,突然抬起头:“死者血液里的N-去甲氟西汀浓度是多少?”
夏熠愣了愣。
邵麟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迷茫,顿时心下了然。
“去甲氟西汀是氟西汀经肝脏CYP2D6代谢后的产物,”邵麟从容不迫地开口,“但它的药动力参数,比如半衰期、Tmax,和氟西汀是完全不一样的。氟西汀抵达血液峰值只需要6小时左右,而去甲氟西汀则长达几天。”[1]
讯问室的冷光灯下,明明是嫌犯的位置,却成了邵麟的主场:“两者的峰值浓度差不多。也就是说,只需要计算死者血液中氟西汀与去甲氟西汀的浓度比值,便可判断死者是在什么时候服用了这个药。如果比值远远大于1,这杯咖啡才有重大嫌疑;如果比值接近1,则代表死者长期服用该药物;如果比值远远小于1,则可以计算出他已经在几天前停了药。”
夏熠盯着他,眼神几变,从迷茫到卧槽到敬畏再回归于迷茫。
邵麟一时摸不准那表情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夏熠:“……”你眼神里的鄙视是怎么回事?
“我换个比喻吧。”邵麟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突然放缓了语速,“你就,把氟西汀当成一只……大白兔!”
夏熠:“……”
邵麟食指中指立在桌上往前跳了两下,用哄幼儿园小孩的语气说道:“大白兔吃进去六个小时后,会在血液中达到峰值,同时,大白兔会一边消失,一边变成奶糖。我们可以通过计算大白兔和奶糖的比值——”
“停停停停停我听明白了!”夏熠摔门跑了出去。
隔壁一推开门,就听到姜沫慢悠悠地在教育新人:“看到了吗,这就叫事先没有做全准备工作。法医那边的信息还不全,就巴巴地跑去讯问,全程被人追着吊打。所以,晶晶你记住,进入这个房间之前,手上的信息一定要全。”
阎晶晶崇拜地看着姜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夏熠委屈了:“不是,副队,是法鉴那边不回我消息。”
姜沫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反思反思你自己。”
“哎,我怎么了我?”夏熠顿时就更委屈了,“这案子不给结,追着查有问题么?”
“我是因为这个怪你吗?和人家搞好关系很难吗?没有一顿火锅搞不定的事,如果有,就再给人送一杯奶茶。”姜沫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法鉴中心并非局里专属。燕安市所有司法鉴定,以及周边小县城的大案,几乎全往那儿跑。法医们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尸体连连看,夏熠是市局局长亲自关照过的人,要不然,现在罗伟的尸体还在排队呢。
结果,按正常流程,这份报告属于“无明显病变心源性猝死”,偏偏被夏熠拦下调查。由于死者体内氟西汀并非致死浓度,这案子也不属于重案大案,法医不想多花时间,就闹得不太愉快,把检查一拖再拖,除了胃部与血液的氟西汀定量浓度,没给夏熠更多回复。
不过,警花副支队长人美声甜,声望极高,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就效率了起来。法医组主任亲自给了个面子,保证两小时后出结果。
……
夏熠回到讯问室,笑得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邵老师,可能还要再麻烦你坐一会儿。结果马上出来。”
邵麟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那个……关于氟西汀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
邵麟冷冷答道:“与我专业相关罢了。”
夏熠赔笑:“也是也是。”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注意到,邵麟桌上那杯茶还是满的,放到这会儿都该凉了,忍不住开口:“咦?聊了一晚上,你不渴啊?我听你嗓子都带哑了,喝口水呗?要不我再去给你泡一杯?”
邵麟瞥了茶杯一眼,摇摇头。
“我去,”夏熠突然想起来,见鬼似的看了他一眼,“咱们局里的茶你不至于也要怀疑吧?”
夏熠走上前伸手,仰头喝了一口:“没事儿,啊?你看,我先给你试毒了。”
邵麟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自己不是怀疑,却依然没有半分要喝的意思。
夏熠非常不信服。
左右也是闲着,他一路跑回三楼,从自己工位底下取出最后一瓶用来孝敬领导的农夫山泉,重重放在邵麟面前:“这个呢,这个您喝吗,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