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禁地玫瑰+番外(135)
“哦?观察得这么细致。”贺连云点了点翘着二郎腿的脚尖,“我听了很感动啊。”
邵麟讽刺地笑了一声:“贺老师是个讲究人。不过,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也不以为意。然后,我在你家发现了你的公文包,却没有找到你们在肯德基买的儿童套餐玩具。可明明离开肯德基的时候,那个玩具就在你的口袋里。如果你与‘张胜男’,在那天晚上都没有回家,而是有一个不熟悉你习惯的下属,穿着你的皮鞋,拿着你的公文包,开着你的车,还带着一具尸体去了你家,设了定时纵火,再穿着尸体的鞋子步行离开——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就说,你待在公安是真的可惜了。”贺连云笑着摇了摇头,伸长了手去按墙壁上的铃。即刻,一个黑皮肤的东南亚美女端着一枚银盘走了进来。银色的圆盖子一掀,里面是一块血淋淋的牛排,配着烤土豆与蔬菜沙拉。
“来,也到饭点了,咱们俩一边吃一边再聊。”贺连云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给这位先生也上一份,牛排要三分熟。”
不待邵麟开口,漂亮姑娘就一点头,笑靥如花地退了出去。
邵麟本就晕得难受。方才为了不输气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可这回见到那还滴着血的牛排,再闻到食物的味道,胃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脸色又青了几分,硬是憋住了一声干呕,难受得要命。
“哦,瞧瞧,我都忘了,”贺连云懒洋洋地眯起双眼,“听小张说,你在过来的船上吐了好几次?”
邵麟:“……”
“没事儿的,刚上船都是这样。”贺连云轻笑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就对着牛排切了下去。邵麟瞳孔微微放大——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最早的时候,他父亲藏在了他枕头下,他又埋去了双生树下的那把匕首!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贺连云一刀切了下去,鲜红的肉汁爆了出来,“也是在船上。他和你一样,晕得七荤八素的,恨不得天天抱着桶过日子。”
贺连云拿刀插起那片极嫩、带着血的牛肉,起身走到邵麟面前。邵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却抵在了船舱壁上。
“我看你爸吐得辛苦,就和他说,要不算了,倒也不是一定要吃海上这口饭。”贺连云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回忆什么快乐的过去,“林昀就和我说啊,他是在岸上走投无路,吃不了也得吃。然后,我就看着他吐了吃,吃了再吐,硬是挺过来了。”
带着肉块的刀尖已经戳在了邵麟的嘴唇上,给他苍白的唇色染上了一层妖异的鲜红。
“你呢?”贺连云轻声问道,“你又是为了什么上船呢?”
第90章 夜囚
胡椒牛肉香混着血腥味充斥了邵麟的鼻腔, 他强忍着胃部抽搐,一把握住贺连云的手腕,让那牛肉远离了自己的嘴唇, 恼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眼神锐利地迎上对方的目光,一字一顿:“林、昀。”
贺连云唇角微勾, 深邃的眸底情绪难辨:“是吗?”
“我没法——”邵麟下意识地收紧掌心, 在那一瞬间,锋芒似乎从他身上颓然散去, 年轻人眼底露出一丝藏不住的茫然。
“我想与过去和解。”
邵麟喉结滚动, 睫毛蝉翼似的颤抖:“我想与我自己和解。我不想再——时时刻刻活在自己的猜忌, 以及同事的质疑里——我受够了。”
“我曾经一度……也想彻底放弃这件事,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邵麟静静垂眸,露出白瓷似的后颈, “但无论我多努力,他们始终都会怀疑我。王睿力最近来了局里,他像疯狗一样查了我两年, 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他的怀疑。最近,他又拿到了那段视频, 我再不走, 我就没有机会了。我不想和以前的同事撕破脸,我也不想坐牢。我还能去哪里呢?”
贺连云沉默地看着他, 掂量着那些话背后的真假。
邵麟既没有一昧地讨好投诚,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野心。
可是,无论邵麟的神情有多真挚,自始至终, 贺连云都没法抹去自己心中的怀疑,但他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邵麟竟然完美符合了他的期待。在那一瞬间,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无措的孩子,特别是他提到林昀的时候——
那就是一个孩子渴望父亲的眼神。
那个眼神看得他胸口酸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
“行,我带你去见林昀。”贺连云压低了声音,“但刀口舔血的路,你想好了么?”
邵麟安静地扑闪了两下睫毛,突然张嘴,乖巧地从贺连云的刀尖上咬下那口牛肉,缓缓咀嚼了起来。
贺连云这才笑了起来,用拇指揩过邵麟唇上的血,在他左侧颧骨上抹下了淡红的“一横”,柔声道:“我的好孩子。”
就在这时,漂亮的东南亚侍女又端了一个银盘走了进来。
贺连云松开手,轻快地说道:“先吃饭吧。”
邵麟深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麻木地拿起了餐具。
他想问很多问题,但邵麟深知自己不能心急。他既然说了一切都是为了林昀,那张嘴就打探别人业务就显得很可疑。空气里的沉默令人很不舒服,牛肉的膻腥味更是令人窒息。
半晌,抬头偷偷瞄了贺连云一眼:“我爸……他还好么?他现在在哪?”
“挺好的,吃好睡好。”贺连云风卷残云似的消灭了一半食物,“林昀现在负责我们整块往南美的业务,你别急,咱们船开回去还有几天时间,他忙完了也就会回来。”
邵麟又想起了郁敏当时和他说的话——如果林昀真的在南美,那血又是怎么回事呢?
邵麟微微蹙眉:“你那个墨水里,掺着他的血——”
贺连云拿匕首在唇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从容不迫地打断了他:“阿麟,游戏规则是,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
邵麟眨眨眼,又乖巧地一点头:“你问。”
贺连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怀疑?”
邵麟干巴巴地老实交代:“王洋纯的画。”
贺连云提起这件事,似乎也是有点感慨,长叹一声说这事实在不巧。
“当次我碰巧看到,小姑娘在候诊室的绘画角给另外一个肺癌患者画的器官图。说实话,我一眼就爱上了那个创意。我问她能不能给我画一整个系列,我愿意花钱买它。小姑娘开心极了,很快就给我了成品。大约,这件事让她产生了什么误解,自以为我们的关系很亲密,竟然不提前预约,直接进了我的办公室。”
“那天,福利院的公益日,Rosie来找我谈事情,”贺连云透过落地窗,指了指甲板上“张胜男”的方向,“碰巧就被王洋纯撞见了。虽然,她那天是来送什么自己做的巧克力,但我也不知道我与Rosie的对话被她偷听去了多少,这没办法,我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
送巧克力?
邵麟看向贺连云被岁月亲吻过、却依然轮廓英俊的侧脸,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喜欢的人……”
王洋纯与咨询师说,自己有了钦慕的人,所以想努力变得更美、更优秀,但她从来都不曾透露,自己爱上的人,是她心理咨询师的督导老师。
由于心理咨询工作的特殊性,来访者非常容易将情感错误地投射在自己的咨询师身上。更何况,一个从小缺爱、缺乏鼓励的小女孩,遇到了贺连云那样一个成熟、温柔、英俊、还能欣赏她、鼓励她的男人。
邵麟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的讽刺。
那一起被误判的自杀案,终于在他脑内有了清晰的脉络。
王洋纯每周都坚持去做心理咨询,远比一般来访者勤快,并非是因为她积极看病,单纯只是因为想多看一眼自己的暗恋对象。那天方洁误以为她在画室里描蒋奇,或许,她画的根本就不是蒋奇,只是因为蒋奇的侧脸与贺连云有那么几分神似!蒋奇没有说谎,王洋纯也没有,她与他确实没有暧昧关系。
“我没想杀她的。”贺连云温和地耸了耸肩,语气不无遗憾,“我很喜欢她的画——我太喜欢了——但很遗憾,她来得不是时候,我只能让Rosie斩草除根。”
提到这事,男人又笑了起来:“Rosie有时候令人厌烦,但我不得不说,她是杀人的一把好手,干净又利落,从来不会给警方留下任何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