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片银装素裹。
天边弥漫着靡靡的白雾。
黑色的夜,白色的雪,两极缠绵交织在一起……
黑白两色之间……
“那有人!”万俟林木指着别墅不远处。
一个人影站在雪中。
别墅后面是一片小树林,一般没人去那里,实在太偏僻,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容易迷失方向。
——无启。
——无……
——启……
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传来。
白雾太浓,离得又远,万俟林木眯着眼睛,怎么也看不清对方。
不是曹文,不知是谁。
罗参的脸上收拢了温柔,擦去了笑意,沉下脸来,有些严肃。
“我去看看,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可是,”万俟林木说:“他已经走远了,你可能追……”不上。
人影断断续续的呼唤着,冲着小树林深出走去,慢慢消失不见。
罗参就算腿再长,从这里下楼,绕到别墅后面,再跑进小树林,人影早就没了,怎么可能追的上?
嗖——!!
万俟林木的话没有说完,罗参单手一撑。
动作迅捷,干脆利落的跳上窗台,宽肩一缩,直接冲出了二楼的窗户。
“等……”
万俟林木大喊了一声,这里是别墅二楼!
别墅的楼层比普通楼房要高,还有一个突出半层的地下室,这里相当于普通楼层的四楼还多。
没有空调室外机,没有窗外护栏。
罗参黑色的风衣“哗啦”一抖,直接跳了出去。
跳楼了……
万俟林木扒着窗台探头去看。
唰——
黑夜之中,罗参的背影好像一只矫健的黑鹰,手腕一抖,银色的丝线猛地甩出,兜在屋檐的装饰上。
借着丝线,啪,轻轻巧巧的落地。
罗参顺利落地,就地一滚,卸去惯性,手腕又抖一下,丝线唰的回收。
他微微仰头,冲着二楼的窗口,做了一个口型。
——等我。
万俟林木:“……”
身手这么敏捷?
早知道就不让罗参卖票了,应该让他去拍游客肩膀……
罗参黑色的背影,快速冲向小树林,与那奇怪的人影前后脚的消失在浓雾之中……
——无启……
——无启……
——无……启……
簌簌簌——
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落下一个个深沉的印记,交错的鞋印不停向前延伸。
蜿蜒,没有尽头。
无启……
你在哪里……
沙沙。
怪人的脚步放慢,背影渐渐放大,罗参越跟越紧。
在暗淡的月光下,漫天的白雪下,怪人好像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学生校服。
运动服的肩头落着一些积雪。
大雪染湿了他的发丝,慵懒的发丝变得服帖。
软软的,塌下来。
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月光打在他略微青涩的面颊上,映照着他莹白的肤色,黑沉沉的眸子,眸间恍如隔世的……
迷茫。
“无启。”
高中少年停了脚步,站在大雪纷飞的原地,目光抛向罗参。
蓦然转过身来。
一张和万俟林木一模一样,略显青涩的脸,暴露在暗淡的月光之下!
罗参眯了眯眼睛,没有出声。
脸色黑沉,没有往日里的温柔,似乎在用听觉,代替眼目,“审视”着这个少年。
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无启族人的存在。
罗参就好像隐藏在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用假名沉浮在众生的汪洋大海中。
他本没有名字。
只有历代的无启族长,才被唤作无启。
从被选拔成为无启族长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了名字。
无启。
才是他的真名。
沙沙——
罗参刚要踏出一步走过去,却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
身形迅速,一个转身,掩藏在参天大树之后,屏住自己的呼吸。
有人来了。
“无启?”
高中少年低喃了一声,嗓音中有些不确定。
一个黑影从树林深处走出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从昏暗的树荫中走了出来,仿佛登入舞台,缓缓的步入月光,走到高中少年面前。
暗淡的月色同样洒在他的脸上。
一身黑色的风衣。
硬朗的脸庞,温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
一双……
比常人颜色浅淡的双眸。
没有焦距,显得那么忧郁。
却关切的,紧紧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突然出现的男人,生着和罗参一模一样的面容。
风衣、西装、袖扣,甚至马甲。
都一模一样……
少年注视着风衣男人,冷漠迷茫的脸上突然展露出一丝笑容。
如释重负。
无启……
少年低声呢喃了一句,快速迈出脚步,冲向风衣男人。
一把搂住风衣男人,指尖穿过男人黑色的发丝,紧紧一抓,强势的使得男人低下头来。
少年主动的仰着头……
罗参站在五步开外的参天大树后。
黑夜,静悄悄的。
天气很冷,没有虫鸣。
雪花无声无息的飘散,落在那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肩上。
罗参看不见,却清晰的听到。
那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在接吻。
第29章 华丽回归
罗参的背影消失在别墅附近。
万俟林木扒着窗台往下看了看, 楼层很高, 罗参从这里跳下去的动作, 完全不像一个墓场或者鬼屋的工作人员……
“干什么呢?!”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曹文的舅舅起夜, 披着大衣, 从房间走出来,正巧看到了趴在窗口的万俟林木。
啪!
舅舅拍开廊灯,眯着眼睛:“是你?大半夜的, 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廊灯被打开,舅妈本就被起夜的舅舅吵醒,也披着衣服出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舅舅指着万俟林木说:“这小子, 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的扒着窗台。”
舅妈又开始表演名画呐喊,“天呢,他不会是小偷吧!”
亲戚们陆陆续续的被吵醒, 全都推开门看情况。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么吵, 让不让人睡觉了!”
“要吵去外面吵!”
舅舅指着万俟林木,刚才还只是说万俟林木鬼鬼祟祟, 转瞬就无比肯定,“他是小偷!”
——小偷?!
——天呢,小偷!
——曹文的朋友, 果然也没有一个正经人, 竟然是小偷!
——他是不是想偷曹元正的遗产?!
亲戚们快速“包围”了万俟林木, 生怕他逃跑, 眼睛像看贼一样,紧紧盯着万俟林木的一举一动。
七嘴八舌的:“你看他,奸诈挂相!”
“我就说他不是好人,平白无故跑到别人家来借宿。”
“曹文的朋友?我听说啊……曹文他是同性恋,他这个朋友,怕不是知道曹文的渣爹死了,所以来勾引曹文,分遗产的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嗤——”的笑了一声,似乎甚是不屑,有点冷,把手插兜。
勾引?
能让自己勾引的,能勾引自己的,怕就只有大黄鱼了吧?
万俟林木的嗤笑,引起了亲戚们的不满。
舅舅“义愤填膺”,好像要化身正直的超级英雄:“你已经被我们抓住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舅妈帮衬着:“没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出来瞎逛什么?还说不是偷东西!”
万俟林木摇摇头,很无所谓的样子,这表情傲慢至极,在亲戚们眼中看起来,分明就是拱火。
万俟林木的目光一转,扫视着在场所有人,那眼神锐利无比,好像不是亲戚们在审讯他,而万俟林木才是最权威的法官。
挑唇冷笑,万俟林木嗓音冷淡:“大半夜,我不睡觉在做什么?那你们呢,大半夜,曹文还没回来,你们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在做什么?”
四周一瞬间鸦雀无声。
讨伐万俟林木的声音,消声灭迹,静悄悄的。
滴答——滴答——
一楼的座钟传来走针的声音,那么清晰。
亲戚们互相目询,有一种被万俟林木当场扒皮的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