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驴蹄子旗舰店(44)

曹文。

好像一个看热闹的旁观着。

罗参挂着温柔的笑意,语气却一点儿也不温柔:“看来曹先生和父亲不亲近呢。”

曹文被点破,尴尬的杵在原地,好像断腿的木桩,尴尬的脸皮生疼,“我……其实……我父亲一直奔波工作上的事情,不怎么管我,我也很少回家,所以……”

的确不亲。

如果父子关系真的亲近,会容忍这些强盗么?

会在乎自己的父亲是个人渣么?

不管他是人渣也好,是英雄也罢,无关乎这些,他就是父亲。

就好似老刘对于小丽的亲情一样,不管于小丽做了什么,老刘依然那么盲目。

显然,在曹文的心里,他的父亲更趋近与人渣,而不是亲人。

万俟林木冷漠的看向曹文:“走吧。”

万俟林木首先下楼,一楼一片狼藉,客厅里堆满了东西,应该都是曹元正的遗物,还没有瓜分完毕。

一张老照片歪歪斜斜的靠在桌角,万俟林木只是瞥了一眼,皱了皱眉,指着照片其中的一个人说:“这是谁?”

“哦,”曹文说:“是我叔叔。”

叔叔?

就是据说被曹元正害死的那个弟弟?

曹元斫。

听说曹元斫比哥哥争气,有自己的公司,生活太好,曹元正嫉妒弟弟,抢了弟弟的公司,活活气死弟弟,还想强暴怀孕的弟妹,事后假惺惺的哭诉,想要抚养一出世就没了爸爸的小侄儿。

原来这就是弟弟。

万俟林木多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比曹元正年轻很多的样子,年龄差很大,两个人站在一起,亲密的合影。拍照片的时候,兄弟俩感情应该还不错。

万俟林木这个冷漠无情的人,突然对陌生人感兴趣,罗参转过头来,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万俟林木侧过头去,凑在罗参的耳边,低声说:“昨天那个鬼。”

昨天从客房窜出去的那个鬼,原来是曹文已经死掉的叔叔。

死掉好几年了,依旧徘徊在曹元正家里,看来的确死得冤枉,执念未了。

罗参没说话,抬手向上指了指。

万俟林木抬头去看,他们已经站在一楼客厅,仰望二楼,只能看到二楼的楼梯。

楼梯口,一个黑影蹲在上面,紧紧抱着楼梯扶手,面额苍白,神神叨叨。

曹元斫!

曹元斫目光阴森,像两条毒蛇,俯视而下,直勾勾的盯着曹文的背影。

念咒一样叨念:“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曹文也抬起头来,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二楼的楼梯口空荡荡的,只是今天别墅里的穿堂风有点大,可能是外面很冷的缘故。

曹文默默地注视着万俟林木与罗参的小动作,只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低下头来,怨毒的盯着地板。

只敢盯着地板……

别墅后面真的有一片湖水。

湖水不是很大,湖面前是一片草地,春天适合野炊,整片草地上铺满了白雪的地毯,孤独的树立着一棵参天槐树。

三个人漫步而来,没想到已经有人在欣赏雪景。

是曹文的舅舅、舅妈,还有一群叫不上名字的亲戚。

万俟林木昨天见过曹文的舅舅和舅妈,就是来搭讪,误认为罗参是律师的那两个人,还假惺惺的给了曹文一部旧手机,让他留个念想。

五六个人簇拥在一起,面对着湖水,低声说着悄悄话,并没有看到走过来的曹文。

“曹元正的遗体,是怎么发现的?”

“在洗手间里,说是心脏性猝死,谁也不知道。”

“医院说早死了,早就没得救,送到医院都死了几百回了。”

“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都没发现?”

“没发现,曹文么?能发现什么?”

“指不定他也盼着他爹早点死呢。”

其实曹元正并非昨天早上猝死,而是昨天早上被人发现猝死在家中。

曹元正平时身体很健康,忙于工作,十足的工作狂。

妻子早早去世,儿子和曹元正不亲,家里亲戚也不来往,因为曹元正十足是个人渣败类。

没人知道,曹元正患有心脏病。

曹元正心脏病突发,跌倒在洗手间里,药瓶就在曹元正的身上,一起跌了出去。

不幸的是,卡在了洗手间的水池管道后面。

显然那时候,曹元正因为心脏病,无法将药瓶从管道后面取出来……

“曹元正最后两通电话,是拨给他儿子的。”

“我看了他的手机,第一通响铃八声,没有接……”

“但是第二通接了,通话时长10秒。”

“他儿子都没回来,你们说,是不是曹元正人渣到,他儿子都不想救他。”

“可能就在想,唉死了算了!”

曹文愣愣的站在原地,又变成了断了腿的木桩,歪歪斜斜的站着,死死握拳,怨恨的盯着地面。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响铃八声。

曹文一直都不喜欢接他父亲的电话,那天也是。

父亲的来电显示,好像众人指点的咒语。

——人渣的儿子。

——哎呦,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别看他不说话,其实是蔫儿坏。

那天曹文也没有接电话,任由电话嘶哑的响起,又停歇。

可来电孜孜不倦,第一次响完,第二次又催命一样打来。

曹文暴躁极了,气急败坏的接起电话。

——喂!

——什么事!

——喂!说话啊?

——没事挂了!

咔哒。

通话结束——

呼入时间:10秒

曹文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曹元正最后抢救的机会。

挂断了人渣父亲的一生……

三天后,曹文因为万俟林木借宿的事情,一早回到家来,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死在地上,已经僵硬的曹元正。

父亲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另一手向前,紧紧握着卡在管道之后的药瓶。

药瓶卡的是那么松。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抠出来。

但对于当时突发性脏病的曹元正来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那么的……

绝望。

曹文站在洗手间里。

老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

漏着水。

曹文居高临下,盯着父亲已经僵硬的遗体,心想……

——啊,父亲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就这么抠门,不肯换新的水龙头。

——漏水,烦死了。

对于别人来说,曹文死了父亲。

对于曹文来说,曹文死了一个陌生人……

“啊!”

舅妈尖叫一声,发现了站在他们背后的曹文。

“你什么时候来的?”

“偷听我们说话!?”

“什么德行啊?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舅妈尖叫着,刻薄的指尖恨不能直接戳到曹文的鼻子。

万俟林木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来河边,就是为了不看到争家产的狗血大戏,哪知道湖边也在所难免。

“我……我……”

曹文断断续续,使劲摆手,不敢抬头:“我……我没有偷听,我、我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算了算了老婆,咱们走吧。”

“早饭也该好了。”

“咱们去吃早餐,别置气了。”

舅舅老好人一样,打圆场,哄着舅妈往回去。

“呀——”

舅妈再次尖叫一声:“老公!我的手表不见了!”

“卡西欧的!”

“两千块买的那只!”

“怎么办,老公!”

一个亲戚指着曹文,“肯定是他偷的!”

“没错,我也觉得是曹文。”

“刚才他就站在你身后,一直鬼鬼祟祟的不说话。”

“曹文他们家早些年穷惯了,狗改不了吃屎!”

“是啊,这几年曹元正虽然赚了钱,但还是抠抠缩缩的,不给他儿子买这个,不给他儿子买那个,肯定是曹文看你的手表好,偷了!”

曹文慌张的摆手,说话磕磕巴巴断断续续。

“我……”

“我没有啊……”

“我没偷手表啊,真的。”

“我……我真的没有……”

啊——

我这暴脾气!

万俟林木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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