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推理社(19)
男子伸出手,他的手背皙白,指节处却冻得僵红,尽管如此,他两指间夹有一枚黑子,手臂悬空在棋盘之上,一动不动很久了。
他另一手抓有一把纸扇,纸扇合拢,竹柄处早已捂得发热。
猝然,纸扇“唰”一声展开。
冬天冻得他皮肤几乎皲裂,但他依旧不怕冷似的,纸扇微晃,一道道细密的风鼓吹在他的下颚,他轻叹一口气。
男子看向亭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它们宛若一根根银针,刺入柔软的冷泥之中。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也不知冬天何时会过去。”
他的声音轻快,话里却带着愁绪,整个人的气质明朗而又深沉。
他倏地伸手,往棋盘上一抓。
棋盘犹如一副未干的水墨画,瞬间没了轮廓,黑白子混在一块儿,杂乱不堪。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轻飘飘的语末融在雨里,不知向何处飘去。
伴随又一声轻叹,他道:“不知何人能与我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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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儿,你看这个怎么样?”
推理社活动室内,易侦将一张黑白复印纸拍在乌探面前。
A4复印纸上印有三个大字:推理社。
三个字正下方,是一个福尔摩斯叼烟斗的黑色剪影,由于纸张地方不够,照片被横向压长,失了原有的照片比例,福尔摩斯瞬间成了目暮警官。
照片下标有推理社的地址,地址下则写有加粗大字:若有疑难困惑,欢迎求助推理社!
大概是嫌纯黑白不好看,易侦用红笔在末尾画了个大红爱心。
非常辣眼。
见乌探不忍直视地别开眼,易侦追问道:“到底怎么样,评价两句。”
乌探憋了半晌,最后道:“说实话,四六级包过的广告都比你这好看。”
特别是那颗大红心,什么东西。
易侦道:“嗐,四六级的广告花花绿绿的,咱们这多正经,特别是这颗红心,严肃中不失俏皮,你的宝贝社长花了俩小时,在每一份上都画了小红心。”
乌探:“……”
易侦没注意到乌探一副吃了翔的表情,滔滔不绝:“宣传单已经贴出去了,你看,咱们一边帮人家破案,一边吸纳人才,同时还能提高推理水平,这种一举多得的事,也只有你的宝贝社长能想到了。”
乌探现在很后悔,那天他处于兴奋状态,嘴上没把住喊了他声“社长”。
这声“社长”直接把易侦捧上了天,现在“我”这个字眼似乎从他的字典里消失,他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不停用“你的宝贝社长”来称呼自己。
如果可以,乌探很想把“你的宝贝社长”这几个字给屏蔽掉,奈何他的神经中枢没有这个功能。
为了应付他,乌探随口道:“你把宣传单贴哪了?”
让他看看推理社的脸都丢到哪里去了。
闻言,易侦神秘一笑,每次他这样笑都没好事:“为了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你的宝贝社长自然把传单贴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乌探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听易侦继续道:“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经过,并且一旦经过就一定会看见它。”
乌探试探道:“食堂?”
易侦想了想:“差不多吧。”
“那是哪儿?”
“厕所。”
乌探:“…………”
原来在易侦眼里,食堂和厕所是差不多的地方。
易侦大概也意识到他的说法有失偏颇,顺嘴补救道:“一个进一个出嘛。”
乌探有一瞬间想退社。
很难想象,别人在上厕所时一抬头,就看见推理社的宣传单会有什么想法。
正常人很难说,那些上厕所经常忘带纸的人可能会变得更喜欢目暮警官一点。
乌探觉得推理社的前途一片灰暗,这时,易侦突然在他身旁坐下,此时差不多是放学的时候,夕阳橙黄的光从窗口斜射而入,洒在易侦的发顶,他硬挺的发丝似乎都柔软起来。
他道:“问你个问题。”
乌探撇下眼,显得爱理不理。
易侦丝毫不在意,他道:“探儿,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撞鬼?”
乌探道:“你干吗,活腻了?”
易侦“嘿嘿”一笑:“哪能呢,我只是在想,大家对撞鬼一事天生敏感,如果我们推理社能破获一桩闹鬼案,那定能扬名千里,到时候社员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易侦思维跳跃,不知想起什么,又问他道:“你被鬼压床过吗?”
乌探不知话题怎么逐渐扭曲起来:“有过。”
好几次,他躺在床上,分明意识极为清醒,但肢体却犹如被千斤坠压制,僵得像石雕。
刚开始的确有些骇人,但时间长了,乌探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地等这种情况自己消失,然后若无其事地吃饭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