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挡住我去路的,是看台上的四个舞女。她们也站在人群之巅,一字排开,手臂上缠绕着铁链,长蛇般朝我甩过来。
来吧。我暗道。想必这就是孙氏兄妹的老巢。我伸手轻松接住铁链端头,用力一抖,那头的舞女身不由己被铁链的波浪荡起,抛到空中,紧接着被重重摔打在地上。
我毫不手软,四个都是同样的下场。她们趴在地上痛苦的扭曲,无法再爬起来。
“快说,你们把以沫藏哪了?”
无人回答,我扯出一条铁链当作长鞭,如闪电下凡,在厅内四面八方的乱劈。失去以沫的焦躁让我疯狂,我将这里当作发泄身体力量的屠宰场。
食血人的兽性也同样被激发出来,他们如蚂蚁般朝我身上猛扑,想用数量淹没我。但我的身体更轻盈,矫捷的凌空翻身便可甩开他们。
我的目的是将他们打倒,每个站立者都将是我的优先目标。不知孙芸和孙逸钻进了哪里,望着几乎全部倒下的人群,我更加愤怒。
我扔掉了铁链,开始和站立的人一对一的对决。我疯狂地掐住他们的脖子:“他们跑哪去了?”
我不相信他们有顽强的意志,致死不肯说出别人的下落。但我错了,因为我没有给他们机会说话。
“啊,以沫!”
我几近绝望的狂吼,发泄完最后多余的力气,才发现自己站在桌子上,脚下的血流如暗红的熔岩,“星空”之下,全是皮开肉绽的死尸。
这里真的成了屠宰场。
“以沫。”我闭着眼睛,努力回想刚才的过往,确定这里面没有以沫。随之转念,尽管我大开杀戒,但我还是挽救不了可能正在遭受痛苦的以沫,不禁泪水盈眶。
很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痛。我捂住心口,痛哭流涕。我不想看见眼前这一切,不想找不到以沫。
我是落败的将军,丢盔弃甲,被万箭穿心。双手无力地垂着,似提着失败之剑,前胸后背插着箭杆,垂头丧气,寻找走出这片死尸地的大门。
有一道门,很大,很显眼,双开,只不过用拇指粗的铁链,拳头大的铁锁锁着。
我伸手将铁锁拽开,打开厚重的铁门,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更文明,灯光更明亮,更讲究礼貌,这里是一个地下赌场。
赌博的人没有注意从墙里突然钻出一个人来,不过门边的侍者吓坏了,惊恐地后退几步,好似从不知道这里有道门。
我已没力气和心思再打了,以沫也不会开锁走这道门。我放弃在这里寻找:“我要去地上。”
侍者不知所措,支支吾吾搪塞,很快来了一个经理,听了两句经过,便果断地对我说:“这里是十区,地上出口在一区,这边坐摆渡车吧,走路稍远。”
我突然出手提起他,看他反应不是食血人:“这里的人都是哪来的?”
“全国各地,这是昨晚没走的客人。”经理被骇得脸色煞白,但经验老道,语气平静。
摆渡车经过商业街,最后到达无人的娱乐区。
“这里晚上才有人,楼梯在这边,从这上去,到地下道,再走几步台阶就到地面了。公司规定,我只能送你到这里。”经理给我指路。
我抬头看了一眼向上的楼道,问这位四十岁左右的经理:“你在这里很多年了?”
“是。”
“你知道孙芸孙逸?”
经理面不改色:“我没听说过。”
“我上去找个人,不要打开那扇门,小心中毒。”我嘱咐道。
“好的。”经理郑重的。
出了楼梯间,一端通往地上,一端是去往地铁站的地下通道,门口挂着“量贩KTV”的牌子。
我只是心不在焉地瞅一眼,刚才那句嘱咐又耗尽了我的心力。
地上可以远眺人工湖,我又记起在桥上背起以沫的情景。
我惶惶不可终日,打车回学校。
郝娜,陈秋树,高一婷他们正在给孔文耀喂食,见到我,表情很尴尬。
郝娜带着三分怨气:“这是我自己的血。”
“我找梁络。”我懒得理会他们。
“我们来时也没见着他,你给他打电话呀。”高一婷热情地。
对,有电话,我一拍脑门,在地下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急切地拔通以沫的电话,但提示无法接通。几次都是如此,我深感无助地坐在地上。
梁络的电话接通了,我忍着幽怨的怒火问:“你在哪?”
“你们也出来了,我走进去没多远,发现他们是食血人,我不敢在里面待,原路反回了。现在在体检中心。”
“我现在去找你。”
挂掉电话,我大脑彻底乱了。梁络把我们带进去,为什么出来不叫我们。钟舒舀说地下城是时实的杰作,说不定梁络早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地下城是陷阱。
我冲进体检中心大厦,想要扭断梁络的脖子。
“你为什么出来不叫上我们。”我揪住梁络胸前的绷带,悲伤地问。
“我找不到你们,又怕惊着那些人,没敢声张。”梁络无力地挣扎着。
“你少狡辩,以沫不见了,你把他给我找出来。”我痛苦地歇斯底里,不知道谁能帮我找到以沫,只能吼叫着逼迫梁络。
我手腕扽了一下,梁络胸前的绷带被我扽断了。同时,梁络往反方向使力,绷带被彻底扯了下来。他的胸膛完好,没有任何新伤口。
我的判断没错,梁络和钟舒舀是一伙的,他们一个假装动手术,一个假装被动手术,骗我们进入地下城的陷阱。
我觉得自己好愚蠢,自大,害以沫现在不知所踪,不知死活。我浑身说不清的难受,好空虚,好无力,在地上爬着打滚。我觉得以沫已不在世上了,我也想死。
梁络看似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整理好衣襟,过来扶我:“你怎么样,我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我抓着他手哀求他,“你让他们不要伤害以沫,把我怎么样都行。”
梁络焦急又无奈:“地下城用的饮品是这里送去的,但你得给我时间找出他们的关系,我不是他们同伙,我也担心林以沫。”
他还在骗我,我绝望地摇头,泪水冲出眼角。
“好吧。”梁络放下我,“我给钟舒舀打电话。”
他发泄地踢着桌椅,等待电话接通。
“钟舒舀,你要害死我们,地下城里都是食血人。”梁络的语气并不客气。
“你去过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钟舒舀慢条斯理地。
“你不要动林以沫。”梁络警告他。
“我现在跟被关进监狱没什么区别,怎么动他,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钟舒舀道。
“林以沫在地下城里失踪了,你知道他在哪?”梁络真的关心以沫吗,我更加痛苦。
“我从没去过地下城,帮不了你们。临风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让林以沫失踪了?”钟舒舀不无讽刺地道。
“他现在看起来很难受,我怎么能帮帮他?”梁络竟向钟舒舀求助,我心如死灰。
钟舒舀落井下石的语气:“你帮不了他。他被注射的是□□兴奋剂,食血人最怕的药物,大多数会立刻死亡,最长撑不过三天,会肌肉萎缩,脏器衰竭而亡。”
“你不是说病毒很厉害吗?为什么抵抗不住□□?”梁络恐惧地声音颤抖。
“厉害啊,所以它选择同归于尽,让宿主死亡。”钟舒舀严肃地,“你别管他了,把中心的事务处理好。”
梁络用拳头击打着墙壁:“我愿意听你的,放了林以沫?”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他很重要,你要找到他。”钟舒舀挂了电话。
我的墨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可能在地下城大开杀戒的时候。我不停地眨眼,躲避白日的光芒。现在,我可以彻底闭上了。
“孩子。”微弱且苍老的声音。
是谁这样叫我,我意欲去见死神,无意流连人间。但这熟悉的声音是我不能忽视的。我猛然一骨碌站起,轮椅上的人正是我爸爸。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心境舒畅一点,我扑通跪在爸爸跟前,抓住他手:“爸,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我想他一定是来看我的。
这时,屋顶的广播响起:“他的病无药可救,除非立刻注射我的血清,活化血管。不想看着你父亲去世,就赶快帮他注射吧。”公鸭嗓,语气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