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番外(7)
“我来蹭课。”
陈砚从来不知道曾一鸣原来这般厚脸皮,没了沟通的兴致,他起身就走:“那你蹭吧。”
“陈砚——”曾一鸣叫他的名字,迅速拉扯住他的手腕。
陈砚狠狠往后一甩,挣脱了曾一鸣的困锢,头也不回地走回第一排。
“陈砚,你认识曾一鸣啊?”
回座位后,肖奇迅速地凑过来八卦,他可是眼睛眨都不眨地一直关注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以前高中同学,不熟。”
“怎么感觉你们关系很不好啊?他抢了你女朋友?”
陈砚这下是真的怒了,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可惜肖奇在暗自观察着曾一鸣,并没有接收到他的讯号,还在嘀嘀咕咕地说:“没关系啊,虽然你也挺不错的,但是你输给他真的正常,你看看他的发型、眼睛、鼻梁,还有那一身宽松的训练服都藏不起来的健硕身材,你再看看你……”
肖奇一边啰嗦着一边拍了拍陈砚的上臂,猛地一下对上陈砚吃人的目光,顿住了,迅速闭了嘴把头埋在书里。他没想到,陈砚这么在意别人说他是个白斩鸡!
下课铃响,陈砚收拾了课本文具就背着书包准备和肖奇回寝室,还没走出第一排的位置,就被后面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拉扯住——曾一鸣挤过人群一把扯住了他的上臂。
陈砚冷冷地、沉默地注视着曾一鸣,只见他神情犹疑,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单独聊一聊。”
陈砚没有异议地点头,等教室里的老师同学都走了,让肖奇在外面等着——
他不愿意自己先回去,就把门关了倚在把手上,示意曾一鸣可以开口说话了。
曾一鸣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兀自纠结了半天,才试探着说:“周一上午,在书店……我看见你,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了。”
陈砚的脸血色尽褪,瞬间变得惨白。寒意从脚底攀升,迅速到达心底,指尖也冷得发白、发抖。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和一个男人关系异常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从他们的世界落荒而逃,现在堕落荒淫成这幅模样,他是在嘲讽他,还是在怜悯?他觉得恶心?脏了他的眼?
曾一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描述自己看到那一幕的心情。
男人牵起陈砚的手,满含神情地印下一吻,两人之间暧昧的气场昭示着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而更让他震惊诧异的是陈砚的反应——
他居然被这一吻搅得心慌意乱羞怯无措,在书架前徘徊良久,却没有选中一本书。
曾一鸣难以相信他看见的一切,在他的记忆里,陈砚还是一个天真懵懂,不知情爱为何物,只是被谣传成同性恋的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没错,谣传。
是谣传。
不——他知道不是谣传,他一厢情愿地以为那是谣传。或者说,他自欺欺人地认为那是谣传。
毕竟他曾经还为了这「谣传」在情绪的鼓动下伤害了他,不是吗?
曾一鸣内心深处清楚地明白,陈砚的确是喜欢男人的。
但是当陈砚消失之后,当陈砚在被他伤害的第二天人间蒸发的时候,他心神慌乱地回想起以前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骗自己陈砚是无知而懵懂的,他明明、明明不是……
这样他就能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吗?这样他就能跟陈砚辩解自己只是反感同性恋,而不是针对他、恶心他吗?
曾一鸣用可笑的「真相」麻痹着自己,骗自己他是没有太大过错的,他只是误伤!
一切都在那个上午被击得粉碎。陈砚喜欢男人,且有一个男朋友。
那么陈砚凭什么原谅他?凭什么说接受他这个混蛋的道歉?
作者有话说:
曾一鸣不是真的觉得自己伤害了陈砚,他只是不想自己有罪。原来自己一直是这个念头。
第09章 竹马往事
午后的太阳斜斜地照进窗户,在阶梯教室里打出几道暖黄色的光柱,无数细小的灰尘、杂质在光柱里翻涌升腾,静谧而安详。
陈砚的目光聚焦在这些空中飞舞的小东西上,看上去漫不经心,声音却像是淬了寒冰:“这和你有关系吗?”
「嘭」地一声,曾一鸣攥住陈砚的手腕,高抬着狠狠砸向陈砚颈边的门,将他禁锢在自己与门之间,眼中是一片疯狂的红,失控了似的吼叫:“陈砚!你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是哪样?”陈砚恶狠狠地看向曾一鸣,不住地挣扎着,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我该是怎样?曾一鸣,你是不是太闲得慌了?我的事情轮得到你管、轮得到你问吗?”
手上的力道渐渐变小,曾一鸣默默地低下头,神色颓然,眼睛里似乎闪着泪光,他喃喃地说:“陈砚——你以前、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砚终于把曾一鸣从自己身上推开,正了正衣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管以前我们怎样,但希望你清楚……”陈砚话语微顿,“我们以后,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们以后什么关系也没有。
陈砚和曾一鸣从小一起长大,打一年级开始,他们九年的小学初中,一直都在一个班。
陈砚的父亲和曾一鸣的父亲在生意上有些联系,陈兴乐得让陈砚和曾氏的小公子玩,曾一鸣的父亲则是听说陈砚乖巧听话,成绩好,想让曾一鸣跟着学一学。
他们这一玩,就是九年。
陈砚没能把曾一鸣带得听话,反而跟曾一鸣学会了偷鸡遛狗,瞎玩胡闹。
陈砚的家离学校不远,而曾一鸣上学必定经过陈砚的家。
自打他们交上了朋友,曾一鸣再也没让家里的司机送达过,每次都要在陈砚家门口停下,和陈砚一起步行。
曾一鸣带陈砚走过好多条不同的上学的路。
最近的一条是大路,但他们不爱走,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每天寻找新的、崎岖的、未经人造访的路。
曾一鸣和陈砚每天绕着远路。路绕得越来越远,床也起得越来越早。
有一条开满鸡蛋花的路,那条路绕着一个废弃的工厂,鸡蛋花就是从工厂里的铁栅栏里挤出来的。
白白的鸡蛋花一树一树的,很好看,可惜味道不好闻,陈砚不喜欢,所以曾一鸣没带他走过几次。
有一条山路。说是山,那是他们年幼的认知,其实不过是一个土山包,长满了野树野草,未经开发,几乎没有人走过。
曾一鸣带着陈砚开荒僻野,一只手用树枝为陈砚开路,另一只手牵着同样小的陈砚的手,紧紧地握着,生怕把陈砚磕着碰着了。
这条路他们一开始最爱走,甚至都在野草中走出了一条痕迹,后来却因为遇见了一条小蛇,把陈砚吓得大哭,曾一鸣手忙脚乱地哄他,以后就再也没走过。陈砚很久之后还坚信这山上住着一条大蟒蛇。
有一条深巷里面的路。这条巷子的住房都是A市本地的老房子,黑石墙上泛着青苔,房里住的都是本地的老人,咿咿呀呀说着听不懂的本地话。
路面上都是下水道的青石板,很脏,但因为家种的龙眼树荔枝树矮,两个人叠罗汉就可以从外面偷到别人家的果子,夏天他们常来,曾一鸣在底下扛,陈砚在顶上使劲地摘。
还有一条都是拆迁房的路,一个废弃院子里有七条恶狗镇守;
有一条水边的路,芦苇水草到处都是,秋天的时候在淤泥里可以抠出螃蟹;
有一条长着许多灌木丛的路,灌木丛里有变色龙,还有蜥蜴,他们经常抓了两只来对比,哪个是变色龙,哪个是蜥蜴。
曾一鸣教他打篮球,打得好就给他买糖吃,打得不好就罚他跑腿买糖吃;
曾一鸣带他玩单脚抓人,每次都只抓他,却又故意放他一马;
曾一鸣带他在超市抄米堆,让他闭着眼睛听他拌弄的是红豆绿豆还是黑豆。
曾一鸣喜欢捉弄他,把蜥蜴放进瓶子偷偷藏进他的书包、故意把草稿纸团成一团丢到他的座位下面,上面画一头猪,写明「这是陈砚」、数落他是小矮子,故意拍他的头,还说这样陈砚就会永远比他矮……
他们一起走过无数条新奇的、刺激的路,他们一起探险、一起干坏事、一起学习、一起玩乐。
有着曾一鸣的童年,陈砚过得开心,自在,尝试了无数他一个人不敢尝试的事,他们一起走过九年的春夏秋冬,他们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