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番外(103)
二老都端着家长的架子,即便他这个年岁了也还当小孩子管,但时常会力不从心。沈浔现在自己出息,打是打不过,骂也骂不听,要威胁估计也只能拿断绝来往来威胁。但那样闹太损面子了,所以他们二老只会绷着脸冷战。
正要跨出门去,楚倩突然开口叫住他们:“你爸来欧洲出差了,过两天就到。”
第76章
沈浔抱上猫和时隐一块出门。
他走远了,才回头笑了一下:“咱俩好大的面子。沈艺衡好几年没来过了,一听说你来了,竟然那么积极。”
时隐昨晚就突然见了家长,接下来被告知明天还要见一个家长,只觉得头疼。他问起楚倩:“阿姨的病怎么样?”
“基本上没什么事了,这几年都挺稳定的,只是偶尔有点抑郁,常失眠。”
时隐想起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学校。沈浔出走以后楚倩来找自己,那歇斯底里的样子确实有些发了狂。那也是他和沈浔一块儿刺激的,想想还有些对不住。
“其实我刚走那段时间,她挺严重的。”沈浔说,“我也是后来听我爸说起的。其实也是我太欠考虑,当时出柜太突然了,打击很大,她好像早都绷不住了,只是一直憋到我走,才垮下来。”他耸耸肩,有点自责,“没人告诉我。”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这么些年了,她早就认清我是gay的事实了。”沈浔笑了笑,“她已经两三年没给我找对象了,她就放任我厮混。昨晚她说话不好听,只不过是见到你还有点放不下面子。”
怀里那猫比公子更凶,昨晚到现在没少挠时隐,这会儿出了门又在闹腾。
沈浔看了一眼,把它拎着颈子抓起来,大眼瞪小眼:“谁叫你挠爸爸的?”
那猫嘶吼一声,伸着爪子反击,时隐看得发笑:“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野的儿子?”
“不知道谁教的。”沈浔拎着猫转向时隐,“蠢蛋儿,爸爸不认你,你快给他道歉。”
那猫猫被抓着命脉,蔫蔫的,尾巴垂在身后荡来荡去。时隐伸手摸它的头,想了想说:“这猫好金贵,不像公子。”
“确实不像。公子比它乖。”
时隐挠挠猫脑袋,又挠猫肚子,那猫轻轻叫唤两声,就要躲开。时隐也不弄它了,到底不是他的公子。
“你要是不喜欢,猫留给我妈吧。”
“也不是不喜欢,”时隐说着叹了叹,“但还是算了吧。”
“但其实我想和你一块儿养,就当养个儿子。”
时隐想想,笑了。这些年他还是好喜欢猫,尽管见到猫会心痛,但总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虽然这只不是公子,但每每看着它,心里面总还是念起公子来。
“就想着养儿子。”时隐取笑说,“可惜我不是个女的。”
“人类幼崽虽然可爱,但是不像一只猫那样爱起来容易。”沈浔把猫扔给时隐,“而且我已经有一个你了,要是再有个孩子,我怕我爱不过来。”
时隐初来乍到,沈浔带着他在佛罗伦萨溜达了一圈,路过教堂和广场,再穿过他自己的母校,带他看自己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学校历史悠久,建筑风格宏大,富丽堂皇,时隐看过,惊叹之余,心里面升起一股骄傲。
沈浔在眉飞色舞地和他说话,时隐细看过他的侧颜,挺立的鼻梁,高高的眉骨,睫毛阴影之下发光的眼眸。这么优秀,这么意气风发的,正是他的爱人。
他们沿着阿诺河慢慢走。河边景致和国内不同,再加上不同的气候,夏天这里不如国内潮湿,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少年时候的那种灼热、湿黏的感觉。
那年夏天充斥耳畔的蝉鸣,还有混沌的热汗,颈后滑下的汗珠,林荫道底下一前一后的两个少年,顶在头顶的校服和书本,构成了他们的一整个青春。
“你喜欢意大利吗?”沈浔问。
“还行吧。”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要不要留下来工作?”
时隐反问他:“你怎么打算?”
“我想回国。”沈浔似乎有些紧张,停下来拉住时隐,“你呢?”
时隐笑了:“我跟着你。”
过去了两三天,这两人白天在外面忙着约会,足迹遍布整个佛罗伦萨周边地区,到了深夜才回家。那时候楚倩早都睡了,没和两人打过照面。沈浔也无所谓,就等着沈艺衡过来,他再服个软,好好说话把时隐留下来。
贺屿在展馆忙碌,打电话要沈浔过去监工,谁知大艺术家一反常态,一件事儿也不管,光顾着陪男朋友。贺屿忙得焦头烂额,骂沈浔是从此不早朝的君王。
从前沈浔睡觉就喜欢往怀里抓东西,有男朋友之前是抓玩具,有男朋友之后就拥有了独一无二的人形抱枕。时隐走了以后他怀里就空着,现在人回来了,他抱着有一种踏实感,梦里都飘着甜味。
那天早晨他醒过来,却发现怀里是空的。
那一瞬间他眨眨眼,把被子往自己怀里塞,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是又做了一次失而复得的美梦。
空白之后是巨大的恐慌,他翻身坐起来喊人:“时隐!”
没有回答。
“时隐!”
他沉睡整晚的嗓音沙哑地在空阔的房间里回弹着。
他没顾上换衣服,只穿一条内裤就掀开被子往楼下跑,脚掌踩在透凉的地板上。
楚倩在客厅里被他吓了一跳:“浔浔?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可他哪里听得见,只觉得自己没跑两步就呼吸急促,不管不顾地要拉开门把手。
时隐,你又跑了?
又跑了是不是,你个小混……
脑子里一句话还没过完,门就先一步开了。时隐站在门口,手上捏着一个白色信封,面露惊诧:“浔哥?”
他迅速扫了一眼眼前光裸的肌肤,阳光从背后照射过来,把他的影子投在沈浔身上。
“怎么这样就下来了?”他蹙眉把人往房子里一推,就要回身关门。
沈浔愣怔一秒,然后一把把人拽进怀里,用了好大的力气,抱着他久久不能平复。
时隐被他勒得发痛,只好拍拍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沈浔摇摇头。
时隐又问:“怎么了浔哥?”
“我以为,”沈浔的嗓音出奇的粗哑,似乎是嗓子眼变成了磨刀石,有一把刀正在磨他,“我以为你又一声不吭就走了。”
时隐笑不出来,温声说:“不会的,我不会走。”他挥了挥手上的信件,“我只是提早起来了,刚好有你的信,阿姨意语不好,我就去帮你拿了,你别担心。”
“嗯。”沈浔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臂膀。
“走去把衣服穿好。”
时隐对楚倩点头致意,然后带着他上楼去把衣服穿好。楚倩在客厅目睹一切,又有点怒火中烧,可是她又别无办法。
自己好好的儿子,怎么就能让人折磨成这个神经质的样子?可是偏偏沈浔又执迷不悟,陷得这样深,要叫他离开时隐,那就相当于抽走病危患者的最后一口氧气。
刚才那画面对她脆弱的神经有点冲击,她眉毛鼻子纵着,拍拍发烫的脸颊,靠在沙发上捏眉心:“造孽啊造孽……”
她给沈艺衡打电话:“老沈,你快点来接我回国。”她有点咬牙切齿,“儿子大了也不中留,要送给别人啦!”
时隐把人带去楼上,替他把衣服拿来。沈浔磨磨蹭蹭穿好,眼睛盯着他,有些怨怼。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
“你出去也不和我说一声。”
时隐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沈浔低头咕哝,末了轻轻抱住时隐,嗓音怅然,轻飘飘的:“我知道。但是我想说,你要是想走,你跟我说一声就好,”他苦笑了一下,“我又不会不放你走。”
“但是你千万不要再不告而别了,”他说,“我会疯的。”
“……”时隐心头的歉意又涌上来了,他在沈浔怀里蹭着,胸口抵住胸口,“可是我哪里舍得走啊?你看,我现在心跳那么快。”
有些裂缝要拿一辈子来缝合,他只希望沈浔能够发挥一下自己理想主义者乐天的天赋,早一些开心起来。
沈浔抱了他一会儿,然后勾唇笑了:“我感觉到了,你现在也好喜欢我。”
那封信是从国内寄过来的,寄信人他并不认识。直到拆开一看,盯着开头第一行的那个名字看了一两秒,这才想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