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神(36)
许亦慎回答不出来。
许茹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我不告诉你他以前的事,就是怕你知道了会心软,脑袋更加糊涂。既然你现在回答不出来,那就问问他的看法吧。”
许茹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许亦慎一怔,立刻道:“等一下!”
电话已经接通了。
安静的餐厅里,简铭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许阿姨,晚上好。找我有事吗?”
许茹道:“我之前跟你提过,要你们分开。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道:“阿姨,能不能再过段时间给您答复,我最近…”
“我已经给你很久的时间了吧?从八九月份到现在,小半年了。”
电话那边还能听到医院嘈杂的声音,简铭还在为了母亲的事焦头烂额,许亦慎看不下去了,伸手去夺许茹的电话。
许茹避开他的手,警告地瞪他一眼:“我知道最近你可能很忙,日子过得不顺心。可就是这种不顺心的时候,你才要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可能性。”
许亦慎的手停了下来。简铭在那头停顿了半晌,才说:“最近我确实在思考这个问题。”
“跟我在一起,的确会让他受很多委屈。而我渐渐的,还会因为他的委屈而觉得烦躁。”
“可能我们确实不合适,但是我很爱他。”
然而许茹早已经不会为这种感人的告白而心软,她道:“这种话就不用跟我说了,我只要听一个结果。”
“我…”简铭犹豫了。
许亦慎的心悬了起来。
最后,简铭道:“我不确定,他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最好的。”
许茹道:“你自己都没有信心,以后怎么可能走得下去?等碰到了问题和矛盾,以你这种摇摆不定的心态,能够勇敢地去克服困难吗?”
那头的简铭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又放弃,只满含无奈和疲倦,轻声道:“您说得对。”
许茹挂了电话。许亦慎紧握拳头,眼睛瞪得通红:“你为什么要这么逼他?他妈妈现在还住在医院里,他的生意最近也不顺利,忙得要死要活的,你偏偏这个时候要他回答吗?”
光是一想到简铭现在几面夹击的压力,被爱人的母亲轻视的低落心情,许亦慎都心疼得不得了。
许茹却道:“现在逼他想清楚,也是为了你们以后好。我不想你们两个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才闹掰,那时候你已经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离开他,你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许亦慎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茹现在的日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忙碌,回到一个人的家里。
在今天之前,许亦慎一直坚信只要自己控制好脾气,两个人和和睦睦,就能一起走下去,可听了许茹的话,他又不敢确定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生活里那么多琐碎的杂事,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层出不穷,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有耐心消磨殆尽的一天。
而且控制脾气也不一定有效,因为坏脾气不是问题的根源。这段时间,他明明已经认识到自己脾气不好,努力控制着情绪,再也没有对简铭说什么伤人的话,可两个人的恋情却仍然一直在危机边缘游走。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难道就因为不能自己决定的出身,他们两个就注定不能相伴一生吗?
许亦慎带着一肚子的不甘和无奈回到翠园。
他很想见见简铭,可又不知道能跟简铭说些什么,这会儿简铭应该还在医院忙着,他不想让他更辛苦。
等简铭回来了,会不会跟他提分手呢?
那这一次自己还要挽回吗?
许亦慎在床上难过地抱着被子。S市夜里已经很冷,他开了中央空调依然觉得不暖和,孤零零的,很想念和简铭相拥着入睡的日子。
虽然他们都不是天生体温高适合暖被窝的体质,但两个人抱在一起,就会觉得比一个人睡暖和多了。
许亦慎在忐忑和纠结中过了一周,工作提不起劲,吃饭应酬也没精打采。孙先云打电话过来,邀他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他才想起来这事,不得不收拾自己,去专柜给孙先云挑了块手表当礼物。
孙先云最近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他正式拿到了股份,和母亲的股份加起来达到30%,在股东大会中的表决权已经相当占优势。尤其是碰到他父亲作为关联股东回避表决的情况,除去他父亲的23%,他所占的表决权已经超过剩余股份的三分之一,完全可以跟父亲对着干了。
他重新回到集团的权力核心,他爹想帮孙远威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会儿还远不到年度分红的时候,他爹手里肯定也拿不出一个多亿的现金,孙远威债务缠身,正跟银行闹得不可开交,没空来骚扰他,孙先云可谓春风得意。
许亦慎见他兴致盎然,花蝴蝶似的在宴会人群中来回穿梭,便也没上去找他,自己夹了几个自助的小蛋糕,拿了一杯饮料,走到角落里寻了个双人卡座坐下。
不一会儿,另一个人也端着盘子找到了这个安静的角落。
许亦慎抬眼一看,微微一愣。
几个月没见,李于飞变化很大,已经完全从青涩内敛的少年,变成英气逼人的大帅哥了。
他穿着笔挺修身的手工西装,格纹领结,头发吹得蓬松微卷,还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平光眼镜。明明是斯文的打扮,但年轻人那种势不可挡的锐气,再一丝不苟的西装都束缚不住,那样明亮的眼神,飞扬的神采,是夺不走的青春的资本。
他一手端着饮料杯,中指上戴着一枚简单的男士素戒,像套在狼狗脖子上的圈。
许亦慎受不了孙先云这个腻歪劲了。
而且李于飞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草,孙先云这个狗东西,居然泡还在长个的小男孩,不要脸。
李于飞面对他已经不会拘谨尴尬了,但也不会有多亲热,跟他打了招呼,就在旁边的卡座坐下,一个人安静地吃东西。
许亦慎本不打算留意他,可看着他戴眼镜的样子越看越眼熟,盯着他好一会儿,才一下子想起来,他跟医院那个李医生长得很像!
而且都姓李。
许亦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试探地问李于飞:“你爸爸是医生吗?”
李于飞一愣,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是。”
“在C市的附二医院工作?”
“对。”李于飞又低头继续吃东西,“简哥告诉你的?”
“简铭的妈妈前阵子身体出了点问题,住院了,所以见到了你父亲。”
李于飞显然知道自己父亲是个外科医生,便问:“阿姨做手术了?该不会又是手的问题吧。”
许亦慎没料他会猜到,微微一怔,道:“确实是手的问题。我听说阿姨以前出车祸伤过左手,后来就一直不大好。”
李于飞点点头:“那次出事伤得比较严重,全身都做了手术,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吧,左手出过好几次问题。”
许亦慎点点头,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十来年,也就是说,起码是简铭大学或者更早以前的事。
可是大学在一起的时候,简铭只提过父亲在他高三的时候因公受伤断了腿,没说母亲出过什么意外。
要是分手之前发生的事,简铭多多少少肯定会提到一些。
难道是他们分手以后才发生的?
许亦慎问道:“你记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
李于飞道:“那时候正好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暑假,简哥给我补了一个暑假的英语,所以记得很清楚,2007年。”
许亦慎脑子里嗡的一声。
2007年,就是他们分手那年。
他一下子站起来,换到李于飞对面坐下:“你能跟我说说那时候的事吗?”
李于飞瞥了他一眼:“简哥没告诉你?他既然不想说,那这事也轮不到我来说。”
简铭要是想说,会让许亦慎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天?
一想到他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过巨大的挫折,默默承受着生活的坎坷,许亦慎就觉得又心疼又愧疚。
他顾不上面子,抓住李于飞的手臂恳求道:“他不愿意告诉我,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一想到他可能受过什么我不知道的委屈,我就很难受。如果你了解的话,能不能透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