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看什么呢?”横波这时也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小猫,一甩头发,媚眼如丝道:“一只白猫?怎么模样如此丑陋,姐姐的真身比这个可爱千倍。载月,你若喜欢小动物,我晚上变给你看。”
小白猫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立马用爪子搂住载月的脖子,接着,一道不屑的男声响起:“狐狸哪有白虎威风。”
载月咽了口水,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对着小白猫道:“方才……是你在说话?”
小白猫伸出舌头,舔了舔载月的脸颊,不甚在意道:“是我,我会说话很奇怪吗?”
载月先是诧异的点点头,又大力的摇摇头。
因为他忽然想到,就在几天前他还不相信这世上有地府、有阎王,可如今他已成了地府驻人间的办事人员,供职大理寺。所以说,世上有会说话的猫大概也没什么奇怪的。
颜寒上前来,左右打量一番,眼神极为高深莫测,小白猫也静静的和他对望,丝毫不让半分。一人一猫,火花四溅,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名绝世高手在对决。
过了许久,颜寒轻笑道:“你喜欢便带着吧,估计是一只还没修成人形的小白猫。”
“我是老虎,”小白猫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载月吃惊的拎起它,难以置信道:“原来是只白虎?”
小白虎一扬脖子,想摆出个帅气的姿势,怎奈被载月拎着,身子正悬在空中,实在难以施展。
载月看它可爱,不由笑道:“你愿意跟着我们吗?”
白虎道:“不愿意。”
载月:“……”
白虎旋即无比郑重道:“我只愿跟着你。”
载月一愣神,觉得这只白虎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小师弟连斐。
一定是还没从地府之行的劲头里缓过来,怎么会有这种错觉。载月拍拍脑袋,若有所思道:“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既然是只老虎,不如就叫……旺旺吧。”
横波翻了个白眼:“真难听,”说着又接过小白虎,阴笑道:“来旺旺,给姐姐笑一个。我说,你能躺在本座这样大美女的怀里,是不是很开心?”
白虎好似瞪了她一眼,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横波见状,更是乐不可支。谁也没注意,颜寒正轻轻地皱起眉头。
其实,时间再往前倒流几个月,谢载月恐怕怎么也不会相信一只猫会说话。可当他在凡间一命呜呼,知道这世上真有地府一说,对世间万物的包容性便直线上升。
回想起那一日,他在人间殒命,再一睁眼,已经到了黄泉地府。
地府凉嗖嗖的,景致倒是很美,带着他的鬼差思归,一路上都在夸他有福气,谢载月不知道自己十八岁就死了,到底有什么福气?
直到入了阎王殿,才知道思归所说的福气乃是百年不遇的碰见阎王亲自审案。
思归颇为羡慕道:“载月你十八身死,也没有积过什么阴德,居然能见到阎王,真是好福气!好运气!好厉害!”
载月翻了个白眼,心想盲目崇拜是不对的,谄媚上级是可耻的,于是问道:“既然这么有福气,那小爷平白无故死了,阎王老儿能给讨回个公道吗?”
思归摸了摸下巴,笑道:“世间万事,逃不过因果报应,你既然身死,便有要死的因,又何来平白无故一说?”
载月哼道:“小爷日行一善,有什么要死的因?再说既然死都死了,总能知道这是什么因吧?”
思归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测道:“不可说,不可说。”
载月攥着拳,不屈不挠道:“师门上下全都横死,还有位小师弟不知死活,这又是什么因?”
提起那一日,载月眼前似有红色的雾气浮起,疼爱自己的师父、慈祥的师母,还有一起长大的师哥师姐,统统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面孔扭曲,眼中写满了惊恐和痛苦,好像死前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恶人。
思归哈哈一笑,推诿道:“这要去给阎王他老人家汇报,我说了不算。”
思归虽然是个鬼差,但一向自诩慈悲为怀,总是善良的听将死之人诉苦,再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带走。眼下看着载月痛苦的神色,慈悲之心大作,收起笑容,补充道 :“年轻人,无论是人还是仙,亦或是鬼是妖,与生俱来就有善恶两种念头。以凡人为例,若能克制自己的恶的念头,不去做坏事,则他六欲之中的恶念就无法生长。可如果克制不住,恶念便会无限膨胀,让人慢慢走上歧路。不过凡人能力有限,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成个变态杀手,不至于翻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估计灭你师门的凶手,就是这么位恶念滔天的大恶之人。”
谢载月木然道:“恶念?大恶之人?”
思归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接着念了句:“阎王慈悲。”接着便默默不语,只管埋头走路。
地府,阎王,到底谁能还我一个真相?给我一个公道?谢载月忿忿地抬起头。
第三章
转眼间,二人来到阎王殿前。
谢载月放眼望去,只见大殿气势恢宏,博敞高阔,梁柱桌椅不知由何建筑,或是施了什么法术,皆是雪样的白,连案上的笔墨纸砚,也一概是玉石雕琢,整座大殿晶莹剔透的好像龙王的水晶宫,雪白寂寥的又好似无人之境,在这其中偏又多了几分高贵和神秘,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庄严肃穆之感。
阎王宝座高悬,两侧缀满了珍珠玉石,顶上却有满月似的一颗红宝石,镶嵌在正中,乃是这整间屋子唯一一点别样的色彩,颇为绮丽诡谲。
空气中漂浮的也不是载月想象中的血腥味,或者油炸烧烤小鬼的焦味,而是一股淡雅素净的梅香,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神宁静松弛。
阎王殿竟然是如此的美丽非凡,而且似乎还有些熟悉,载月淡淡一笑,暗自道,果然世间魂魄皆属地府,进了这阎王殿居然也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鬼差思归瞄了眼宝座,却肉眼可见的打了个寒颤,他想到的是铁面无私的阎王、法力无边的阎王,美丽孤单的阎王。
等了片刻,殿后飘然而至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这人眉清目秀,比思归这凶神恶煞的鬼差看着好亲近不少。
书生飘到二人身边,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吾乃阎王座下判官归尘,‘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的归,‘世界微尘里……’”
“尘归尘,土归土的归尘,或者说是思归的归。”思归打断道,又念了句:“阎王慈悲,怎么派了你来?”
归尘倜傥一笑,只看着载月,慢悠悠道:“果然还是这副皮囊好,正是倚马观花的翩翩少年。”
谢载月摸了摸脸皮,想到思归提起过,凡间那一世的皮囊不是自己的真身,如今这个才是本来的样子。
本来的样子?载月心中疑惑丛生。凡人一世也好,在这地府里短短数日也好,总有许多解不开的谜团。
归尘摇着扇子,兀自说道:“陛下听说你不愿投胎,特遣在下先来问问缘由。”
思归想到什么,忽忧心道:“陛下还没……”
归尘使了个眼色,思归蓦地闭了嘴,顺便四十五度望向宝座,一副我好难的模样。
谢载月没瞧出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正色道:“二位大人,我确实不想投胎。我想重返人间找出真相,为师父师母报仇!也想找出自己的死因……”
少年握着拳,语气坚定又执着,一对眉毛细长飞挑,更显几分倔强。
归尘看着他,叹了口气,又高声莫测道:“唉,世事皆前定,兄台执念太深。”
载月咬着唇,长长的睫毛垂落,他喃喃自语道:“若真有因果,善因也该结善果,师父和师母不该这样死!”
“载……月?”高台之上有人迟疑的唤道,声音冰凉如雪,却又是那样孤寂遥远。
谢载月三人一起抬起头,忽见阎王不知何时已经驾到。
阎王不知为何戴着个奇怪的斗笠,看不清容貌,只能看见白衣飘飘,广袖常舒,一头银发闪着宝石般的光泽,他坐在宝座之上,好像十分虚弱,竟不能直起身子。
归尘和思归皆是大惊,二人飞身上前,一左一右站在阎王身侧。
归尘惊愕道:“陛下,才出关何必这么着急审案。”
思归也道:“阎王慈悲,您才……应该好好休养才是。”
阎王勉强坐起身子,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无妨,”又遥遥望着谢载月,“载月?今日孤审案,你有什么未解心愿,不妨上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