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载月一去,又是一夜,第二日回到十八层地狱,却见到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第六案 耳之欲,贪美音赞言
第九十三章
谢载月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案子居然会和离恨山下的小孤儿们有关。
一名十岁的小乞丐被人发现死在汴城之南的树林里,同时还有两名小乞丐失踪多日,至今不明去向。
看到匆匆忙忙赶来的谢载月,姚金戈亦是一愣:“这不是颜兄弟?”
因为这里尽是些旧相识,当时谢载月便化名颜悦,没想到今日带着大理寺众人前来,假名恐怕难保,只好见他拉到僻静之处,言道:“姚兄,我,我最近改名了。”
姚金戈:“?”
谢载月不好意思道:“那个,这个,因为我钦慕谢载月谢兄弟,干脆就叫他的名了,希望谢兄不怕吃苦努力认真的精神能在我身上延续下去!”
姚金戈怔忡地望着他,心想这颜悦崇拜谢兄弟尽到了如此地步,日后我一定要引他为知己,好好追忆一下谢兄弟的风采。又道:“颜兄心善,多次资助我们,正有谢兄弟的遗风。”
谢载月摆摆手:“都是小事,这点钱我还拿得出来。”
两人窃窃私语间,颜寒咳嗽一声,正色道:“谢大人,闲话少叙。”
谢载月回头一看,见颜寒淡淡地瞅着他,赶紧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谁报的案?”
姚金戈忙道:“是我报的案。”
谢载月道:“说说情况。”
姚金戈哀叹一声,沉声道:“都怪我,没看紧方临这孩子。”
这名字谢载月很是耳生,大约是他死后才入伙的小孩子。
姚金戈继续说道:“颜兄,哦,不,谢大人也知道,我一直想让几个天资聪明的小子去读书,好不容易找到城西一位老先生,他心善,愿意接受这些穷苦的孩子,于是我就选了方临,谢平,谢安,还有……”
“谢平,谢安?”谢载月震惊打断,眼睛瞪得如满月一般。
姚金戈见谢载月脸色巨变,惶惑道:“是啊,他们有什么问题?”
谢载月道:“这两孩子现在何处?”
姚金戈眼角更垮,沮丧道:“失踪的两个孩子就是他们。”
谢载月失声道:“失踪了?”
谢平和谢安正是他师父一双儿子,虽然他们和师母在山下生活,很少上山,和谢载月并不熟悉,但这名字他却记得,师父说不求儿子们飞黄腾达,只求他们都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当初谢载月见满门被屠,还以为这两个小孩也没能幸免,如此看来,他们竟然逃过一劫,只是……为何现在又失踪了?难道此案和当年师门惨案大有联系?
姚金戈担心谢家兄弟安危,本来也是两案一起报备,见谢载月问起,便先回答道:“这俩小子也在那私塾读书,不过已经失踪三天了,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他们贪玩,或者迷路,每天都在从私塾到离恨山的路上寻找,可没找到他们俩,昨晚上却在路上发现了方临的尸体。”
姚金戈说着,一指路边,正是方临尸体所在,郝一点也正蹲在那里察看,刘渝则在周围找着线索。
谢载月收回视线,又问道:“方临平时可有和什么人交恶?”
姚金戈想想,道:“方临来了不久,没听说和离恨山下的小孩有什么矛盾。”
谢载月想想,姚金戈和他们年岁相差甚远,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矛盾,估计小孩们也不会闹到他面前,想知道方临和谢家兄弟的事,可能还是要寻几个孩子来问。
正思索间,穿着一件纯白棉衣的郝一点,雪球似的滚了过来:“大人”,他唤一声,又用手擦了擦汗,“这孩子可怜……他呀,是叫人活活打死的,奇的是,凶手不知道和死者什么冤仇,将死者的嘴巴捣了个稀巴烂。”
谢载月走到方临身侧,低头一看,见这孩子瘦骨嶙峋,满身淤青血渍,鼻子下面豁着个大口子,血肉翻起,牙齿外露,确实十分可怜,便念了句“阎王慈悲”。
郝一点道:“这孩子被人暴打,浑身伤口,被人扔在这里估计没多久便死了,这时间么,约莫是酉时到亥时。”
谢载月点点头,又问道:“姚兄弟,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方临尸体的?”
姚金戈忖道:“大概是子时,当时我带着几个孩子正要往回走,有人想小解,所以进了这片树林。他进去不久,便惊叫一声,大喊‘有死人’,我打着灯笼去看,发现居然是方临躺在地上。”
谢载月道:“他今日可有去上私塾?”
姚金戈点点头,接着又叹气道:“都怪我,这几天忙着找谢平谢安,疏忽了这些孩子。”
谢载月拍了拍姚金戈的肩头,道了句:“节哀。”
那边刘渝拍着身上雪花,道:“来来往往,人太多,脚印实在难以分辨。”说着看了一眼姚金戈,意思是说对方不知道保护现场。
姚金戈哪懂这个,只看出刘渝莫名对自己不满,诚惶诚恐道:“草民可是做错了什么?”
刘渝按住脾气,问道:“尸体周围都是脚印,远一点的地方又都叫雪盖住了,我且问你,昨晚你们可有在周围察觉到什么异常?”
姚金戈茫然的摇摇头:“当时天黑,我们只有一盏灯笼,且都被方临的尸体吓得半死,根本没顾得上去看有什么异常。”
得了,这回怕是要大海捞针了,刘渝忿忿地瞟了一眼姚金戈。
这也怪不得姚金戈,虽说自号丐帮,可说到底他们就是一群流浪儿而已,并非真正的江湖人士,打架虽然多,但和人你死我活的经验一点也无,加上常识少,读书更少,遇到死人的事,难免还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颜寒忽道:“方寻年纪不大,交际单纯,从他每日交往的人查起,或可有线索。”
谢载月心中也是如此打算,思量道:“老刘,你去私塾找一张学生的名单,记住,切莫打草惊蛇,就是是大理寺查人口要用。颜大人,咱们走一趟离恨山?”
颜寒点点头,一行人便往离恨山而去。
路上,谢载月想起前几案被恶灵附身之人,不是少了眼睛就是没了舌头,连忙问道:“颜大人,水沧浪还活着吗?”
颜寒道:“那日我送你回地府后,又回了人间,正是为了此事。”顿顿,又道:“我亲设结界,水沧浪自然毫发无损,也不知道恶灵主是不是有所预料,竟然也没有来硬闯。”
谢载月想想,问道:“他那阵法若少了两样物什,还能成吗?”
颜寒摇摇头:“只能恢复个七八成,话虽如此,不过……听思归他们提起,恶灵主似乎功力已然恢复不少,这倒是奇怪。”
谢载月也忧心道:“若是这阵法成了,他岂不是法力更甚从前。”
颜寒沉吟片刻:“他所图甚大,一心想要取地府代之。”
说话间,已到了离恨山脚。姚金戈有了谢载月资助,将屋子修修补补,又刷了外墙,瞧着焕然一新。
院里,十几个小乞丐正散在几处玩耍,他们年纪尚小,还不知何为生离死别,在雪堆里打滚,和往常一样快活。
姚金戈看着他们,怅然道:“往日谢安和谢平最爱打雪仗……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谢载月也想到离恨山上的往事,眸子跟着一暗。
他幼时也很是喜欢下雪,只不过每次大雪过后堆了雪人,总被师姐师兄打翻,后来连斐见他伤心,便也怒气冲冲,干脆插着腰站在雪人旁守着,全然不顾师姐师兄平日对他的疼爱,见人靠过来就吼:“你们惹得他伤心,真坏死了。”
童言无忌,却是一颗维护之心。
谢载月见小小的连斐还不及雪人高,可那模样威风的很,倒像逢年过节贴在大门上的门神,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连斐远远看见谢载月笑了,不知为何,也跟着傻乎乎的笑,接着奔奔跳跳的到他身边,趴在窗棂上看他。
犹在出神,从屋里走出一位十来岁的小男孩,个头不高,穿这件大袍子,因为身量不足,袖子高高挽起,衣摆也绑在腰间。
谢载月毕竟跟着小乞丐混过,知道他们贫穷,得了一件衣服,都是大家轮着穿,因此见怪不怪,颜寒却奇道:“他怎么穿这么大的衣服?”
颜寒两界至尊,自是锦衣玉食,再说地府也没有此等事情,是故很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