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番外(17)
面子功夫做完了,两边长辈都不约而同向自家孩子靠过去,楚夫人压着急切的步子走到楚涅面前,小心翼翼伸手欲抚孙儿的脸,“囝囝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哪里痛告诉奶奶,这血是怎么回事?哪里的伤?”想再走近一点时被蹲在旁边的楚渝挡住,怒火一下子上来,要不是因为这个怪物楚涅怎么会和人打起来?尖头高跟鞋狠狠踢了一下怪物的脚踝。楚渝正专心致志给楚涅擦蹭脏的裤脚,被这样一踢,没有立稳,向后摔坐在地上。
“别碰我。”楚涅立刻狠狠打开楚夫人小心翼翼伸过来的手,一把把她推开,弯腰去扶坐在地上的哥哥,搀着楚渝站起来时冷冷扫了楚夫人一眼,又低下头凑在哥哥耳边:哥,我们走,宴会结束了。
“别急着走。”不等楚渝说话,一直盯着兄弟两个的张珩先开口,“把我打成这副样子,不道个歉么。”磕得那么重鼻梁也没断,楚涅其实手里有准,张珩正是因为这点准头而有恃无恐:“一身血,加上众目睽睽,换你一个九十度鞠躬说’对不起’,不过分吧。”
抬出去的脚步落回来,楚涅放开楚渝,转过身瞪着张珩,张珩站起身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和他鼻尖顶着鼻尖,张先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看着这一幕没出声,楚夫人刚刚被楚涅推了一下,此刻正栽倒在沙发上斜斜坐着,也没有说话。所有人只有楚渝有反应,他怕弟弟再次被激怒,连忙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牵住了楚涅的手。
场面一下子静了,连收拾药箱的佣人都不敢再动,双手交握立在墙边,楚渝听着楚涅刻意压抑的呼气声,感受他手臂越绷越紧的肌肉,就在他以为弟弟要再发火的时候,楚涅忽然抬手,猛地扣住张珩的后脑把他的脸按到自己面前,凑在他耳边用一种染了血的刀刃一般的语气低声说:“再敢碰我哥,我一定杀了你。”
目送楚家的车子消失在车道拐弯处,张先生回头,看身后的儿子。
“想要那个楚渝?”脸上完全换了个表情,带一点矜贵的嫌弃,“不男不女的东西也看得上眼。”
张珩闻言轻轻地笑,一套新换的衣服,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里,跟着父亲往屋里走,“涨涨见识。”他二十几岁了,父亲既是长辈也是朋友,玩笑里有男人间的默契:爸爸不好奇?三个洞,只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张先生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威严在这里变得很有些父子间的亲密,看着妻子在指挥佣人把大厅里的鲜花搬走,他站定,眼镜拿下来用手帕认认真真地擦,“我就从没有新闻闹到你妈妈面前。”举起眼镜对着吊灯看,雪亮的镜片,一尘不染,“虽然是唯一的孙子,但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孩,真正做主的还是老太太。”眼镜戴上,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事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道理你也都明白,急什么?没见过女人一样。”
张珩也没想到能弄得这么狼狈,不太好意思地“啧”了一声,张先生抬着儿子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半是心疼半是好笑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楚涅还挺护着他哥哥。这脖子上的伤是玻璃划的?能不能留疤啊?”
第19章
回到家楚夫人在前厅拦住楚涅,两只手臂交叉抱住对侧肩膀,看向孙儿的眼神很有些瑟缩的畏惧,眼角细纹颤抖着,像两条欲逃而不能的游鱼。
“囝囝呀,今天的事……”未语毕,楚涅冰冷而凶戾的目光映在眼睛里,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剩下的字句如碎石颗颗粒粒在喉咙口噎住,穿了高跟鞋的脚后退两步,踩到地毯边缘,踉跄着向后倒去。
佣人和柳绵都拥过去搀扶,楚夫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呆呆看着孙儿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披肩滑到地上被佣人不小心踏了两脚才拿起来,她却没在意,扭过头眨眼,两颗泪珠从眼角坠下去,滴在不能碰水的羊绒地毯上,低头找见两块小小的水渍,一边用手背狠狠地蹭,一边着魔似的小声唤:我的孙子,我的,我的……
楚涅的手被张珩的胸针划伤了不能碰水,举着胳膊乖乖坐在浴缸里等楚渝帮他洗澡,枯着脖子一直沉默到结束,破天荒没有动手动脚,擦干身子就出去了。楚渝觉得弟弟的情绪不对,用淋浴很快洗完很快出了卫生间,套间的小客厅没有人,走进睡房,一眼看见床上一个小山丘,山丘背对着门口,灰色被套被橘色台灯照成黑色,有种刀削斧凿的静默。
悄声绕到山丘正面,伸一只手进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摸索两下碰到下颌,手指再往上伸,指尖被濡得湿漉漉的,楚渝顿时睁大双眼,用力把被子掀开。
见光那一刻楚涅下意识闭上眼睛,双手捂在面前,身子蜷缩着后撤,楚渝立刻上床扳着楚涅的肩把他抱住,像一个母亲那样把弟弟的头按在胸前,低头不停亲吻他小小的发旋。楚涅先是挣扎着要躲,手脚并用把楚渝向外推,推着推着就没了力气,身子都软下来,脸埋在哥哥的双乳间,哭声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断断续续传出来。
“哥,对不,对不起……我没能,没能保护好你……”呜咽声像窗户上磕磕绊绊滑落的雨滴,楚涅咬着牙,双手死死攥紧,血色从撕裂的伤口重新晕开,“你被欺,欺负……我还在和别人,聊天,我……”
楚家独子的卧房好大,大到一盏台灯只能照亮拥在一起的兄弟俩。楚渝的睡衣前襟湿了,说话时的热气扑在上面闷闷的潮,楚涅的脸又在上面用力蹭了蹭,他抱紧了他,心被蹭得发痛,“不是,不是你的错,不是的。”用唇厮磨楚涅柔软的发,眼睫不堪重负地垂落,楚渝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弟弟只有十六岁,“哥哥一点事都没有,你帮哥哥出气,哥哥好安心。”
“不对!不对!”楚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了安慰反而更痛苦,像是一阵厉风钻进身体,在全身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他用力捶了一下床,把食指关节塞进齿间狠咬,血腥味漫上舌尖,他展开双臂用力搂紧哥哥的腰,说话时牙齿磨出“喀喀”的响:“哥只有我,我却还是让哥受委屈,我真没用!”
只有我。这三个字听起来那么悲伤,楚渝却无限温柔,他掬一湾星辰一样捧起弟弟的脸,吮他眼睑上的泪,母亲一样安抚:“不是的,小涅怎么会没用,小涅不是一直在保护哥哥吗?哥哥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在你面前吗?”
“没有,没有……”楚涅用力摇头,痛苦地闭着眼,“我离开你了,我就离开你那么一会儿……”他又想低头把泪水藏起来,像努力躲到母亲肚皮下的小狗,“我真的很害怕,哥,我真的……”
泪濛濛的眼倏然睁开,睁得大大的,乍盲一般惶然,“我怕我一回头,你就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房间里渐渐没了声音,楚渝关掉台灯,低头看睡熟的弟弟。
眉头皱着,手搭着楚渝的腰,眼睑红通通的,泪痕未干,脸颊也红,嘴唇哭得湿漉漉的,嘟起来含住楚渝的一只乳头,牙齿乖乖收起来,无意识地轻轻吮吸。
这一晚真是累坏了,应酬,打架,要命地哭,把压在心里的情绪剖出来反复地嚼,嚼得满口血,再混着血咽下去,铁锈味儿坠得胃痛,五脏六腑都被熏得扭曲,就连入睡都没安全感,楚渝想下床换掉湿了的睡衣,刚一动,楚涅就收紧手臂,用牙咬他的乳,鼻腔里哼出奶幼的嘤咛。
没办法,只能这样潮乎乎地躺下,手指轻轻捋弟弟的头发。从这个角度看,楚涅高挺的鼻梁衬得整张脸很年幼,有种懵懂未熟之意,吃奶的嘴也圆圆地翘着,唇珠很薄,被唇上小小的皱纹蹙拥,润红如六月累枝的果。
这样的面容能藏住多少成熟稳重呢,十六岁的彼得潘,扬帆逃不出永无岛,今天晚上的楚涅为他打架为他痛哭,楚渝心疼,却也在夜深人静的黑暗里眉目温柔,悄悄悸动。
最开始是害怕的,被陌生的手搂住,被强拽进陌生的怀里揉抚顶弄,后知后觉抵在臀后是勃起的阴茎,上下沉浮,周围似笑非笑的目光和低语,踩在脚底油乎乎的曲奇碎屑,粗喘和惊叫,徒劳的挣扎,扣在腹部,怎么挣也挣不开的手。
可就是在一片嘈杂中认出了那串脚步,他亲自为弟弟选的纯黑色Derbies,擦得极光亮的经典款,踩在地毯上几乎无声,闷响却一下一下踏在他心上,拳头砸在颧骨上的钝重,腰上的手忽然松开了,立刻站起身转过去,刚好目睹那个人被凌空提起又砸在地上,落地声混着水晶碎裂的声音,周围有人被吓软了手脚,香槟的颜色像尿,从胆小鬼脚边漫进地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