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or救赎(36)
起初,果然想不通为什么,后来有一次何灿瞥见他手机桌面,惊讶道:“诶,这帅哥看着眼熟啊,是最近某个人气明星吗?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果然记忆回笼,那天晚上被何灿发的图片吓得丢掉手机,江寒接住了,还帮他当了一晚上的人形支架,那这个桌面江寒一定是看到了!正好当天晚上,他还那么明显的试探……果然在心里为自己点蜡默哀。
“何二灿!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怎么了,然哥,有话好好说,别别别,快放手,脖子要被你掐断了……”
“行,放手可以,从现在起一直到高考结束,臭袜子全由你洗。”
“不是一周吗?话说回来,你那语文试卷逆天的125是怎么考的?要不是我就坐在你旁边,我都怀疑你作弊了。”
“125就逆天了,科代表那140算什么?”
“你能和人家比吗?你可是老唐养的蜗牛,一直在山下转悠的人,突然跑到山顶上去了,能不逆天吗?不过,老唐可是高兴了,看见你就笑。”
“我特么是个笑话吗?看见我就笑。”
“快说说,这个假期你是掉到哪个悬崖下了?然后找到了学好语文的绝世秘籍?”
“我哪是掉下悬崖了,是掉一条河里了,遇到一高人,得其指点一二,然后就……如你所见了。”
“那能不能引荐一下,帮我各科都指点一二。”
“高人哪是说见就见的,得看缘分!”
“切,少来,果然同学,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交代清楚,赌约不算,袜子自己洗。”
果然没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试探江寒的话。他说他有个朋喜欢上了一个老师?有一段时间他不就老叫他“江老师”吗?“我有个朋友”的开场白,那就等于在说自己吧?而且,当天晚上正好让他看到了自己手机桌面是江寒本人!这跟直接表白有什么区别?干得“漂亮”啊,果然。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果然都没有再联系江寒。他不知道江寒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疏离和回避代表了什么?是不喜欢?还是为了让一切问题不存在而不喜欢?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去做没有意义的猜想,他有一丝慌乱,他只能比以往更认真地听课,更集中的刷题,更合理的安排时间,不让自己有一丝胡思乱想的机会。
他偶尔会想起他们在山顶的对话。
“果然,这是你的选择,没人能干预你,如果你真的是喜欢当医生,我支持你,但是,如果……如果有一点原因是因为我的话,我不赞同。”
“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不能因为你而喜欢这个学校,为什么不能因为你而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因为这是不理智的,你因为一个人而决定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决定你经后的人生,这是不理智的,你应该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这样就不会因为你对这个人的态度改变了,从而对你所做的选择产生怀疑;你的专业,你的职业,你的人生,不是通过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决定的,你得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这时他会想,如果已经明确知道自己和江寒是不可能的了,还会选择当医生吗?还会想考医科大学吗?答案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因为自己遇到了如此优秀的人,瞥见了一眼他的世界一角,就会忍不住向他靠近,想领略他的全部风采,从此,做了他最虔诚的信徒。
医院手术室外,穿着手术服的江寒和周深,坐在地上一人靠着一面墙,疲惫得看不出情绪——赵思南的手术到底成功了吗?经过长达18小时的手术,最终顺利完成了,至于是否成功,要看赵思南能不能在三天内苏醒过来。
周深起身伸手道:“换衣服,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本来周深不同意他参与这台手术的,以他的身体状况可能会吃不消,可是,他提前毕业,各种证书资质通通不落下,摆在周深面前,说道:“打下手够格了。”周深知道,他太在乎赵思南这台手术了,术中的任何细微变化他都要了解,相当于在给自己模拟手术。于是,只能同意他以手术助理的身份参与这台手术。
江寒拉住周深的手,有些颤抖,是因为累还是因为怕?江寒起身后迅速松开周深的手。
最近江寒都住在周深家里。两人回去之后,江寒睡了一天一夜。梦里有个漂亮的女人流着泪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承受不了第二次失去,原谅我。”
醒过来,快醒过来!江寒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魇之中,“寒寒,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去找你爸爸。”
“爸爸已经死了。我不想死。”
“我比谁都不想你死,让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还不如让我去死,我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妈,你去哪儿?”
“有人跳楼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天啦,好像是3号床的家属……”
江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睁开眼就看见周深皱着眉毛,静静地看着他,见他醒了也不说话,仍是看着他。江寒开口道:“他醒了吗?”这个他自然是赵思南。周深仍不说话。
“没有醒吗?”江寒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
“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周深艰难地说。
“意料的结果之一,倒不意外。”江寒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语气里不免有些不甘。
周深起身道:“勒令你住院休养一月,再不可像之前那样受累。”说完便走了。
江寒拿出手机,看着果然打来的一通通未接电话,他发的一条条未回信息,心里的不甘,只增不减。
☆、成灾
第十七章成灾
江寒已经很久没住院了,他讨厌医院,但凡身体允许,决不会住院。
也许,应该回家一趟。他心里这样想着。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窗台上摆放着周深买的各种各样的花,开得正旺。四月天气,阳光正好,轻风拂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果不是在病房。
江寒拿了一些花到赵思南的病房,放在床头。赵思南,26岁,籍贯N市,入院时是房东送来医院的,此后无人探望。江寒想起手术前和赵思南的对话。
“你的家人?”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爱人或者朋友?”
“没有。”
“……”
“放心,医药费,已交,只多不少。”
“你清楚这次手术意味着什么吗?”
“具体情况周主任都给我讲得很清楚了,无非就是生与死,都说我在十几岁就应该死了,白白活了这么些年,赚了。”
“好……”
江寒坐在赵思南的床前,看看充满生命力的花,又看看如一潭死水的赵思南,喃喃道:“你看起来像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只有真正直面死神的人才知道,无论把身后事安排得怎样周详,无论如何掩饰让自己看起豁达,有尊严,不做出乞求生命的样子,其实都排解不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不甘,不得不承认,我们只是无能为力而已,最后只能认命。”
周深最近每天来看江寒都会带一些小玩意,摆放在病房的各个角落。这天,江寒正在床边的书桌前写论文,就听见门外周深的声音:“小心点,这边,对,这个房间。”随后几个人抬着一个书架进来,周深抱着一摞书跟在后面。
“你干嘛?”
“嘿,你不是要写论文吗?我给你找了好些最新的文献资料。”
“那也用不着把书架搬来吧?”
“反正……有用,后面书会慢慢多起来,不好放,有它方便。”
江寒苦笑:“你这是变向地把我软禁在这里了。”
周深不露声色,沉默着,把书一本一本的放到书架上。江寒起身走向他,背靠着书架,用手肘撞了下他,说道:“放心,我已经不是那个任性地整天想逃出病房的孩子了,我心里有数。”
“有数个屁,写论文只是打发时间,不能熬夜,十点前没上床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行了,知道了,周妈妈。”
“我告诉你,你叫我声妈还还真敢答应了,我以后有儿子了怕都没有对你这么上心。”
“是是是,周妈妈您老辛苦了,以后我上天了保佑你娶个漂亮老婆,生个比我聪明百倍,比我健康万倍的好儿子来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