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or救赎(31)
到了山顶服务中心首先去租帐篷。
“寒哥，咱们是租单人帐篷还是双人帐篷啊？”果然心虚又装得不在意的样子问着，要说他自己的想法当然是想租双人的。
江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压根没想过要租双人帐篷，他看着果然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是不会装帐篷吗？”
果然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厚着脸皮回道：“嗯，不会装。”他说谎了，小时候每年都会跟着爸爸去露营，七岁那年他就会装帐篷了。
“没事，待会我教你，或者帮你装都可以。”
“……”果然听见“啪”的一声幻想泡沫破了。
两人拿着帐篷往山顶走去。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一抹似血的残阳给山顶染上了一层不太真实的红，远处的山峰渐渐隐于暗红色中，显得过于苍凉。露营的人很少，只看到三五顶帐篷稀疏分布在几棵大树下面。他们选好位置后也开始搭建帐篷。
果然只能硬着头皮提一些傻瓜问题，来佐证他不会搭帐篷。还好这帐篷也确实操作简单，两人没用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爬上了树梢，果然肚子却是大张旗鼓的叫嚣了，这时他才想起今天的晚餐好像还没着落，他迅速爬出帐篷想叫江寒一起去找吃的。
“寒……”果然看见江寒背对他，坐在帐篷垫上，望着远山沉默不语，果然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突然开不了口。果然轻轻地走到江寒身后，近乎温柔的用手环抱着对方，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寒哥，我饿了，今晚咱们吃什么呀？”
此刻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笨拙，他感到无比的自责，江寒的忧与愁对他来说过于沉重，他没有能力分担，想要为他做点什么都办不到，于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要学医。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昵撒娇，江寒微微一愣，随即一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吃的了。”
“就在这儿？”果然疑惑，“别告诉我，这山顶上还有外卖送。”
江寒轻笑一声，拍了拍环着自己的狐狸爪子，果然不情不愿的收回，抓了抓头发，又摸了摸鼻子，最后把这双无处安放的手揣进兜了。江寒站起来说道：“你就安心等着便是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果然看着眼前这套折叠桌椅，几个精美的食盒，散发清香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枝鲜花，其中一支混在其中照明的花灯，听着工作人员那句“祝二位用餐愉快”，心里想着，这服务想不愉快都不行。
果然兴奋的把食物从食盒里拿出来，居然也摆满了大半桌。
“寒哥，咱们这可比烛光晚餐浪漫多了！”果然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江寒听着他愉快的语气，心情不自觉的也跟着上扬了。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认真的看着他，这个为着一顿晚餐而开心得翘尾巴的小狐狸。
“嗯，那是自然的，毕竟咱们的晚餐还有月光，星光。喜欢吗？”
喜欢吗？喜欢的。当然喜欢了，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你。
愉快的晚餐结束后，两人共搭一条毛毯，躺在星空下，聊天。
“寒哥，你当年高考多少分啊？”
“不太记得了，应该只扣了两三分吧。”
“……”还是换个话题吧。
“在为高考焦虑吗？”
“也不是焦虑，是确定目标了，这个学校的录取分数线有点高。”
“高考志愿想好了吗？打算填哪个学校？”
“医科大学……”
“……”江寒心里闪过一个可能是自作多情的想法。
“寒哥？”
“以前没听你说过想学医，你不是说当医生很累吗？”
“可是，医生这个职业也很有意义啊，缓解病人的痛苦，挽救病人的生命……”说不下去了，撒谎，自己的想法没有这么伟大。
江寒侧过身，面对着果然，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严肃的说：“你真的想好了？这可能会影响你的一生，你一定要慎重考虑，你是否真的喜欢，真的愿意，而且，不会后悔。不要冲动，一旦你做了决定，如果中途后悔了，坚持下去会让你痛苦，放弃也会让你痛苦。”
果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严肃的江寒，他静静地睁大眼看着江寒。如果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丝犹豫的话，那现在，他已经完全下定决心了，江寒眼里的星辰，他想拥有。
江寒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动摇了，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温柔地说：“离填志愿还有一段时间，不着急，再好好考虑一下。”
果然咧开嘴笑着，然后平躺着，看着满天星辰，伸手，张开五指，慢慢握住，然后转过头对江寒说：“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一定会抓住机会的。”
抓住机会进入你的世界，你的灯火辉煌，你的璀璨星辰，你的孤海深渊，你的隐秘山岚……
“那你能说说为什么吗？除了救死扶伤。”江寒叹了口气。
果然找不到好的理由，确实前两天他才说了当医生辛苦，可是，辛苦就不能当医生吗？对啊，辛苦也可以当医生啊，我乐意，我喜欢。果然把自己说服了心情豁然开朗。
“我喜欢当医生，虽然辛苦，但是被人需要也很幸福啊。”特别是如果能被你需要，果然在心里补上一句。
“再说，还可以和我偶像上一个学校，多好啊，寒哥，我马上就能成为你的学弟了。”
“果然，这是你的选择，没人能干预你，如果你真的是喜欢当医生，我支持你，但是，如果……如果有一点原因是因为我的话，我不赞同。”
不要因为我而影响到你的人生，哪怕是一点。
“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不能因为你而喜欢这个学校，为什么不能因为你而喜欢医生这个职业？”果然知道，现在应该点头答应，一语带过，这个话题就些结束，可是听江寒这样说，他还是有点激动。
“因为这是不理智的，你因为一个人而决定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决定你经后的人生，这是不理智的，你应该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这样就不会因为你对这个人的态度改变了，从而对你所做的选择产生怀疑；你的专业，你的职业，你的人生，不是通过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决定的，你得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江寒的声音不大，却是声声有力，句句有理。果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应该乖巧的听着就好，然而嘴上却说着：“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对我来说就是无足轻重？寒哥，你没有偶像吧，你这么优秀，不需要偶像。可是我说了，你是我偶像，不是追星，不是盲目崇拜，而是我可能无法像你一样优秀，但因为你，我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当我感到畏惧或想要放弃时，看到你，便可以给我提醒和力量。这样也不可以吗？”
江寒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心里波涛汹涌，掀起了惊涛骇浪，波及至眼底，差点就决堤。这二十几年来，他不断的问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拼命活着，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可是自己如此这般的一次一次从鬼门关爬出来，是为了什么呢？就是如这些年一样孤独的活着吗？果然的话，似乎把他从无休无止的拉扯中解救出来了，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江寒释然一笑，用食指刮了一下果然的鼻子，郑重的说：“谢谢你，果然。”
果然摸摸鼻子，抓住江寒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谢我？为什么？你不反对了？”
“从来都没反对 ，只是希望你更慎重一点，免得以后后悔。”果然的手很暖和，软软的，捏着很舒服，像猫的肉球。
“嘿嘿，绝对不会后悔。”果然握着江寒冰凉细长的手指，皱着眉头，“寒哥，睡觉吧，外面太冷了。”
“嗯，早点睡也好，明天早上起来看日出。记得帐篷关好了。”
“这样一说从现在一直到明天都有期待了，开心。”
“晚安。”
“晚安~”
山顶的天气变幻莫测，果然带着对美丽日出的期待，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时，山上却起风了，起先还只是吹着树叶沙沙细语，慢慢地，树枝开始摇晃起来，随后，帐篷也开始啪啪作响，果然坐起来，看着帐篷上树影疯狂的摇晃，听着耳旁风声凄厉，恍如进入了某个恐怖片的场景中，顿时清醒过来。他不自觉的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仿佛要把跳出嗓子眼儿的心给压回去。他拿起手机把手电筒打开，却发现树影更张狂，像个狰狞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于是，又赶紧把手电筒关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果然在毛毯里瑟缩着，突然，他听到帐篷拉链被缓缓拉开的声音，他努力分辨着现实与幻觉，明显有一股风趁机钻了进来，不是幻觉，谁进来了？他几乎要喊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