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向南吹(23)
这是一种很容易捕捉到的幸福。当你爱的人同样爱你,而他用一个非常亲切的词来称呼你的时候,这种感觉是非常美好的。就像是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脸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好像发烧,可是心里像是有一个小人在跳舞,跳着世界上最欢呼雀跃的舞。
穆梁是笑着的,他说:“欸。”
沈也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却又生生控制住差点笑出来的声音。太幸福了,现在,当下,这一时刻。
“宝贝。”他忍不住又喊一次。
“欸。”穆梁答应得很开心。
沈也侧过头,小鹿般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是一颗闪耀着的珍稀黑宝石,闪闪的亮亮的,却让人抓不住。
“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他说。他的小鹿说。
“嗯,”穆梁说,“我也很开心。”
重要的话总是会被轻描淡写地说出,但这并不代表不重要了,反而是太过于重要,变成了太过于沉重,不会是负担,而会成难忘。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是一种肯定,也是一种承诺。因为没有人不会喜欢开心,也没有人不会想和一辈子和开心度过。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沈也小鹿般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像有泪珠要掉下来。那不是泪珠,是黑宝石闪耀的光芒。
穆梁感觉自己的心像揪着难受。
他牵起沈也的手,这是一份承诺,他需要郑重其事。
“好,我们一起面对。”
☆、第 27 章
沈也觉得自己成为了梦的操控者。
人生对于他来说是一部单机游戏,其他人都是单机游戏里的NPC,而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主角。
这场游戏的开始本来就不是他选择的。
遇到穆梁之后,他觉得这场单机游戏有两个主角,每一场后续剧情的触发都成为了必然。
这场单机游戏是枯燥的,是郁闷的,是他被迫选择的。
这场单机游戏叫“梦”。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他是以一个上帝视角来玩这场游戏。他多么希望这场单机游戏可以变成联机游戏,主角不再是他和穆梁。在那场联机游戏里,每一个人都是主角,每一个人都是配角。
至少他现在有完全的掌控力,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内。掌控者是他,而被掌控的人是穆梁。
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穆梁会无限迁就他了。像一只乖张的猫一样,在最舒服的时候,伸长身体发出一声腻人的猫叫。
小猫儿乖乖躺在小鹿身上,紧紧地抱着小鹿,时不时还哼唧一两声。小鹿觉得自己上辈子拯救了地球,这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迎接小猫儿的到来。
真的是一只小猫儿,还是一只人畜无害不知世界黑暗与光明的小猫儿。当然,小猫儿也不需要知道这个。他只需要乖乖躺在小鹿的身上,然后接受小鹿的抚摸。嗓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就是他对小鹿的爱。
穆梁的额上汗津津的,头发也汗津津的,身上也汗津津的。他像一只刚刚在雨中奔跑的猫咪,一下子躲进了室内,累得躺在地上喘着气儿。
这气息弱弱的,小小的,胸前轻轻起伏,睫毛眨呀眨呀,像是一首美丽的诗。平仄工整,对仗舒服。
手里还要抓着沈也的头发,捏在指缝间摩挲。香香的,软软的,好似天上飘飘然落下来的彩虹棉花糖。甜得很,却不腻,也不黏手。
沈也凑过去,亲了一口穆梁内耳廓上的小痣。这是他们的秘密,这是沈也安慰穆梁的方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方式。
他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说:“累吗?”明明是体谅体恤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却好似另一种带着恳求意味的诱惑。
穆梁身上都是汗,腻腻糊糊黏在身上,很难受。可是还是舍不得离开沈也的怀里,毕竟这种难得的安全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他听出来了,沈也的体己话背后的引申含义,可是实在疲劳,把所有兴致都压没了,就连眼皮都没有力气睁开,虚虚垂着,哼唧了两声才终于攒满力气说话。
“不要了。”声音弱弱的,糯糯的,还有点婉转流连、欲拒还迎的意思。
穆梁躲在沈也怀里,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歇息。他整个人都放松,慢慢攀到沈也的身上,而沈也很上道,堪堪搂住他。
“累死了。”穆梁这会儿说出来的话都是气音,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出声了。
沈也像哄小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慢慢拍他的背。怀里的小孩子整个人都卸了力气,趴在他的背上,眼睛都睁不开,像是睡着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但其实某小孩心里面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凑到穆梁耳朵边,压低声音说:“谁让你找了一个比你小这么多的。”
穆梁被他说得噗嗤笑出来,“年轻就是最大的毒药,就像金钱一样,没人会视金钱如粪土,也没人会无视年轻。”说话儿像耳语,柔柔的,可又无比坚定。
“嗯,年轻人体力好。”在这种贤者时间里,不管说什么,沈也都会默认为一种颜色。
沉默,是今晚的长江大桥。
穆梁实在没法忍,又实在没有力气。举起手握成拳头砸下来也没有什么力量,反倒变成了“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累死了。”除了这句,穆梁找不出别的话来准确描述他现在的状态。也许下一秒他就会进入梦乡。
“嗯。”沈也拍了拍穆梁的背,“那你睡吧,我抱着你。”
“你抱着我。”穆梁喃喃道。
“好,我抱着你。”看着穆梁沉沉睡去,沈也更加紧地抱住他。
等到穆梁睡得沉了,发出微弱的鼾声的时候,沈也小心翼翼抽出手,给他掖好被子,在他额上留下一吻。
嗯,看来抽屉里的褪黑素和安眠药都可以扔掉了。
据沈也观察,穆梁最近睡得很不错,看上去也不常做梦,没有打呼噜和磨牙,只有微弱的鼾声和平稳的呼吸声。
而沈也就变成那个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人了。总是没胃口,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了多少东西;也不容易入睡,经常晚上要偷穆梁的褪黑素吃。
都是沈念萍,他那亲爱的母亲。
但是如果说实话,沈也并不了解沈念萍。
和所谓母亲一起长时间生活的记忆还是在念小学前,不过也忘得差不多了。而且这种记忆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重要,记得与不记得之间权衡利弊,好像也是不记得的好处更加多一些。
可是血缘关系的纠葛就会必然带来现实关系的纠葛,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必然被插手的。
可惜他们选择了沈也的叛逆期。在这个时候插手他的学业,在他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之后,还特地追过来,用那些见不得人的关系调查他,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然后拆散他和穆梁。
多种情绪揉杂。愤怒与恨意,还有着些许的无奈。无奈于自己,无法在出生前选择自己的人生。出生在这个世界曾经是穆梁青春期时最后悔的选择,但是他现在明白,这种后悔连形而上都算不上,只是一种思维垃圾。
他必须要收敛他这些情绪,如果他还想和穆梁一起好好过日子的话。这种平和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他必须要有一定退让和服软,才能从沈念萍手下得到,以一种极其委屈甚至于屈辱的方式。
在沈也的脑海中,沈念萍是和“控制欲”这个词划等号的。可是也只有这个词了,他不了解她,一点点也不了解。这并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这世界上有很多孩子都不了解他们的父母。可是沈也是一个偏执的人,他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沈念萍要决定他的学业去向,为什么沈念萍要拆散他们,为什么沈念萍控制欲这么强。
这些问题他亟须知道答案,而这些问题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答案。
至少每一次沈也要求见面,沈念萍都会答应,无论她有多忙。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约在很晚的时候见面,在沈念萍下榻的酒店。
在市中心的中心,装修金碧辉煌,满眼都是亮闪闪的浮夸金色。而地理位置的好处就是,即使在很晚的时候,街上也有不少人。
沈也裹成一个粽子走进去也没有人拦他,大家好像都认识他,可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酒店。大堂经理看见他,小跑过来给他摁了电梯还利落地刷了电梯卡。他摁了44层,这是沈念萍最喜欢的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