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师兄进行尸检解剖时,因为操作不当加上防护不足,感染了尸体上尚未失活的HIV病毒,他的葬礼,林端还去过。
“我需要艾滋病快速检测点板和全套防护服,否则她的尸体只能摆在这儿。”林端霍然起身,回头望向满脸恐慌的几人:“我看你们谁敢碰。”
“妈的,朱绶文,你送来的人,我操|你妈!”得知真相的男人怒火升腾,其他几人也不再拦着,朱绶文被一拳打歪了脑袋,他跺跺脚:“别介,这不还没确定吗!”
林端双手平摊,掌心朝上,他的十根指头上都染了周芹芹的血,刚死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体内的艾滋病病毒能维持十几个小时,至少目前,还没有失活。
“现在咋办?”有个女人尖声质问,朱绶文捏着袖子擦掉额头汗水,劝道:“这样吧,林端呐,你把周芹芹带去处理了,你是法医,你懂该怎么处理。”
“你们谁跟她睡了?!”朱绶文回头问男人,“幸亏他妈的还没开始。”腰肥膀圆的男人狠狠啐了一口。
“我去买工具,林端留下,你们几个赶紧离开。”
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那几个人也顾不上怪罪把周芹芹带来的朱绶文,纷纷慌了神,全凭朱绶文吩咐,连滚带爬离开这座淫|靡与死亡共存的房间。
林端斜眼瞥过佯作镇定的朱绶文,回身继续观察周芹芹的状况,尸体逐渐冷却,尸僵开始了,尸斑坠积。
“你在这儿待着。”朱绶文急匆匆地留下一句,自外边带上门离开。
林端冲到门前,抓住门柄,根本拧不动,朱绶文把门锁了。他心脏狂跳,竭力维持镇静,迅速环顾四周。
不行,这间屋子压根就是密室,没有窗子,唯独一扇门还被人从外面锁上。朱绶文到底想做什么?他真的会去带工具回来?
林端掏出手机,没信号。
为了避免秘密外泄,这座高级会所最深处,充斥了信号屏蔽器。林端背靠墙面,血红色灯光映在他苍白的面颊上,他闭了闭眼睛,仰头怅然叹息。
未几,烧焦的气味涌入鼻息,门外传来喧闹、嘈杂的叫嚷,脚步声劈里啪啦混乱无措,伴随着“起火了”的尖叫,将整座会所抛入深渊下烈焰燃烧的地狱。
着火了!
林端猝然瞪大眼睛,火势蔓延扩大,火海翻涌,将钢筋水泥建筑吞没进咆哮的火舌中,墙纸点燃发出凄然绝响,钢筋坍塌,墙上的画框脱落,高温加剧周芹芹尸体的炭化。
这才多久,林端甚至来不及细想,橙红色火焰烧塌了房门,黑烟翻滚,他呛得不停咳嗽,燃烧不完全的一氧化碳涌入肺息,毒害血液和神智。
朱绶文想把他烧死在这儿,一并烧毁周芹芹的尸体!
这丫下手可够狠的,林端前脚还没踏出去,带着火猛烈燃烧的木头架子当头砸下,林端猛地缩回脚,前方烈焰熊熊,彻底拦住去路。
火势愈加猛烈,像无数贪婪恶鬼,将他团团包围,无路可逃,也无路可退。
林端恍然失神,高温缺氧撕碎了清明的神智,他茫然抬头四顾,一片汪洋火海,天地成了桀桀怪笑的巨大火球,向他无限逼近。
想不到,上一次和段景升见面,拥抱,和他说话,会成为永别,留给他的微信语音,大抵也是遗言了吧。
林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平静,站在火海中央,甚至毫无畏惧,只是觉得荒谬可笑,唯一的遗憾,大约是没能让段景升记起他。
未曾开始,便被迫走向尘埃落定。
林端闭上眼睛,一只滚烫的手攥住他的手腕,狠狠向外一带,消防车鸣笛声刺破耳膜。
段景升用浸湿的披巾罩住他,将四肢发软的林端扛到肩上,抬脚踹开一端燃烧旺盛的挡路木架,在头顶发生更可怕的坍塌前,灵活转身躲过了火舌吞噬。
烈火像亘古不曾停歇的恶兽,朝天地展开遮云蔽月的火红双翼,带着吞噬万物的凶猛和残忍,不断倾轧渺小无力的人类。
段景升奔出走廊,找到距离最近的窗口,窗框已经烧毁变形,消防兵挥舞双臂:“这里!”
水龙倾洒,耳边传来一波又一波水火互相啃噬的嘶嘶声,竟然像极了不合时宜的缠绵。
林端抓住段景升的肩膀,在对方不顾一切将自己扔出火圈前,大吼道:“景哥,一块走!”
“滚。”一个字,言简意赅,是段景升的风格。林端怔愣,猛地松开他,段景升双手结实有力地掌住他,将他稳稳抛进救援人群中。
风声擦破面颊,林端瞪大眼睛,瞳孔收缩,他望着段景升,有那么一瞬间,段景升就像曾活在记忆里,从光明深处走来的神祇。
他总是无所不能,用一双结实有力的臂弯,将年幼的林端从孤独和绝望的深渊中托起,他将希望还给他,又带给他太多无法言喻的失落。
段景升纵身一跃,半空中借助消防梯减缓坠势,两脚一蹬,稳稳落地,比奥运会满分跳水健将还牛逼。
林端破涕为笑,推开查看他伤势的救护员,冲回段景升面前,紧紧抱住他。
段景升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林端在他肩头蹭掉不争气的眼泪花。
温厚灼热的唇自额间下移,化为毫无芥蒂的深吻。
不是谁悄悄爱上了谁,只是死里逃生,意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老段:真香
二林:……
导演【翻剧本】:嘿嘿嘿嘿嘿
第21章 臭崽子
林端猛地推开段景升,转身跑到消防栓旁,借着冰冷的水流冲刷双手,他将双手揉搓得有些狠,看上去恨不得洗脱一层皮。
两人灰头土脸,浑身布满火苗燎出的乌黑,火舌将衣摆卷噬得残破不倦,头发丝烧焦能闻见一股焦味,林端检查自己的双手,还好,没有破口。
段景升唇间冰凉触感如余韵绕梁,他紧闭双唇,俊朗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唯独一双眼沉默地注视林端。
林端站起身,跺了跺脚,抖掉一些身上的灰尘,旋即抬眼望向段景升,他万分庆幸地发现段景升裸|露在外的小麦色皮肤上不存在创口,林端松了口气。
“脸上,”段景升道,“流血。”
林端怔忪,这才察觉面颊轻微的刺痛,他骇然,掏出手机借助自拍功能查看,颊边破了一条细长的创口,是锐器划伤。
两人跑动过程中,林端不甚被窗户碎玻璃划伤了面颊。
HIV病毒靠□□传播,林端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段景升发觉他脸色不大对劲,他上前一步,抬手试图为傻楞着的林端止血。
那只手尚未来得及触碰他,林端立刻躲到了八丈外,隔海传音:“你别挨我!”
段景升:“……”
手机响了,段景升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林端。他皱了皱眉,按下通话键,耳边是林端的声音,不远处是林端的人。
林端谢绝了医生靠近,他一个人缩在一棵大树后,热空气把嗓子熏得有些沙哑,他的声音充满疲惫:“段老师,我得给您说件事。”
互相隐瞒对谁都不好,更何况这种牵涉性命的危险。林端不是段景升,没有那么多需要藏着掖着的东西。
他直言不讳:“朱绶文故意让我检查周芹芹的尸体,周芹芹腰背部存在大量流脓的黄色溃疡面,我猜测她是HIV携带者。”
“艾滋。”段景升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他迈开两条大长腿,衣裤下是结实紧绷的肌肉,线条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嗯。”林端后背贴着树干,眼睛进了沙子,他不敢抬手去揉,只好任由沙子刺激出的酸涩眼泪冒出眼眶。
“我不确定。段老师,你最好去做个检查,刚刚不该……”不该之后呢,戛然而止。林端没记错的话,是段景升主动吻的他。
犹如被滚烫的火炉包裹,潮湿、黏腻、发热,鼻翼间充斥着雄性荷尔蒙咄咄逼人的气息,段景升入侵他,就像病毒入侵细胞,不费吹灰之力。
“不该什么?”段景升蓦然出现在他身旁。
手机挂断,嘟嘟声在耳旁回荡。
整个世界的喧嚣犹如潮水般褪去,滔天大火烧干净时光的涟漪,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烦忧,林端从来不信远见和计划,他活了这二十年,无非今朝有酒今朝醉。
所以当段景升再次强势地困住他,将他囚禁在双臂和粗大的树干间,林端没有挣扎,他眼睁睁看着段景升垂下脑袋,俊毅的面庞在眼前放大,瞳孔赫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