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腰(25)
话已至此,玉芬先起身,笑着应了声“好”走了出去,紧跟着是庆莲和幼玲。
等脚步声远了,俞博衍才牵秉容往书房里走,“不出所料的话,三位都是要走。”秉容随他躺在窗下的黄花梨木榻子上,“博衍,你是愿意她们走,还是不愿意?”
俞博衍叹了口气,笑了笑,“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都是她们个人的选择罢了,走或不走,都是她们想好了的。”
“那我呢?你怎么不说要我去哪儿?”秉容大着胆子,问出他一直想问的话。
俞博衍一愣,心思倒一转,要诈诈他的话,笑道:“怎么这样问,你也想走吗?也不是不可以,就跟她们一样,一座宅子,两——”
他话没说完,给秉容着急打断,“都不是哩,博衍,我,我想跟着——”俞博衍也打断他的话,“你不陪着我,要谁陪着我呢?”他说得认认真真,瞳仁映着秉容的样子,“我要你陪着我。”
秉容愣着了,不多会儿,消化了他的话里意思,笑了,“我也要你陪着我。”
一时,两张榻上两个人,相视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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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像是说好了的,第二日的傍晚,俞博衍从外边回来,在书房等开晚饭的档口,三位姨太太身边的老妈子挨个来了。跟俞博衍猜的一样儿,她们都是要走。
秉容当时就躲在床后边的屏风里听,等张妈一走,迫不及待走出来。他怕俞博衍心里难受,想要说说话安慰人,因为他自个儿是有些难受的。
俞博衍瞧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副话到嘴边却给生生按下的模样,不觉失笑,牵他到跟前站着,抬头问:“怎么了?跟我说话还要这样。”
秉容低头,声儿闷闷的,“她们果然要走哩。”他的目光落在俞博衍的衬衫领上,伸手耙了耙。
俞博衍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唇边亲了亲,余光却在看秉容,“你怕我心里难受啊?”
“嗯。”秉容应声低低的,“因为我,心里有些难受。”
俞博衍一听,更是压不住脸上的笑,低头挠秉容的手心,“你以为她们这一走,是离开十万八千里啊,爹给她们的宅子,都在城里
头,想见,以后我带你去就是了。”他靠在椅子上,定定的看住秉容,眼中笑意漫出来,“更何况,你只是舍不得幼玲罢?”
秉容给他猜中心思,忍不住笑了,重重的点了下头,“博衍,以后你真带我去吗?”
俞博衍假模假样的“哼”了一声,“你老这样问我,意思不信我,我可不爱听。”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他的手还勾着秉容的手,秉容给他拉着往外走,睁圆了眼睛,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眉眼弯起,挨靠他的手臂,“博衍,你在跟我说顽皮话,你知道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俞博衍故意克制脸上的笑,紧紧抿着唇,“我不知道。”他这话逼得秉容着急,拉住他不让他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向他,语调有些委屈,“博衍……”
俞博衍用手臂将他一搂,早忍不住笑了,“你现在学会朝我使‘心眼’了,对不对?”他这话,原是情人间的调皮话,可秉容不晓得,“使心眼”哪儿是什么好词。
可是博衍搂着他在笑,明显是没生气,他一时懵住,细声细气的说:“什么叫使心眼?”
俞博衍凑到他耳边,热烘烘的气息扑进他耳朵里,“你朝我撒娇,发委屈就是使心眼儿。”这下,秉容更糊涂了,“我没有哩。”
俞博衍只管笑着说他有,给秉容逼得哟,脸带着耳朵根都红了,心糊里糊涂的掉进蜜罐里一样,明明晓得博衍在开他的玩笑,怎样也生不起气来。两个人嘴挨着耳朵说话,实在是不像话。
直到窗子边响起厨子穿过的脚步声,俞博衍才止了笑,牵了满面通红的秉容,往饭厅走。
厨子布菜的档口,俞博衍的目光一直落在秉容脸上,瞧他脸上的红慢慢淡下去,朝自己笑了笑后,又浓上来一点,实在教人心软。
冬日里的热菜,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样,秉容低头瞧了一圈,给俞博衍夹了筷肘子片,“往常都是干笋子炖,今天换了鲍鱼和香菇。”他自己也舀了一口汤汁送进嘴里,眼睛一亮,“博衍,比之前的味道要好,不大腻。”
俞博衍把肘子片放进嘴里,咀嚼,“嗯,味道是比之前好些,没那么腻。”两人就这么一面说说话,一面吃晚饭。
“待会儿吃完了,我得去找她们商量些事儿,你要是挨不住困了,别等我,先睡罢。”
“我能等。”秉容咽下口里的粥,表明决心似的急,惹得俞博衍笑,“我可不信你,那次是谁,说要等我,在我床上睡得香甜。”
两人愈相处,秉容愈是发现俞博衍的记性好。有些事儿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偏博衍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晓得这就是男人的小心眼儿,因为俞博衍每次都是笑模样翻旧账哩。
他每次都涨红了脸,可下回还是老实种,心里藏不住话儿,好的坏的,难受的开心的,都想一股脑的说给博衍听。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是说给博衍,他才觉得安心,像是,像是自己的事儿,给博衍搁进心里头了,他就欢喜。
俞博衍倒是明白自己的,大抵是秉容许多事儿都半知半解,偶尔的,他真会担心,秉容对他的特别,会延长到什么时候,是一辈子吗?他没这个信心,所以老爱逗他,一次次的从秉容的神情里确认,他心里有自己。
眼下也是,他见秉容听了这话,不好意思的笑,抿起唇角,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他笑,给他夹了筷白菜,“好了,我说真的,待会儿一出去,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秉容抬头,也给他夹了一筷,“没事,博衍,每回你上床来,我都迷迷糊糊的晓得哩。”俞博衍心里一软,温柔的“嗯”了一声。
谈判的进行,其实在幼玲那边还算顺利。到了庆莲那儿,却见到了过来的玉芬,俞博衍知道这是她们俩要一块跟自己谈条件,心里冷哼了声,面色如常的坐下来,等她二人开口。
庆莲脸上挂着笑,目光却是凌厉的射在俞博衍脸上,“少爷,老爷在时,我们不敢说这样儿的话。但是,现在老爷走了,我和玉芬说起来也算是你的姨娘,你的长辈,你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们自认为也是可以指出来的。”
俞博衍朝后在椅背上一靠,“两位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庆莲和玉芬对视了一眼,各是一笑,异口同声道:“老爷走了,家里的大小产业、股票、现金款子,我们不敢说要去分去如何,你也应该列个单子,让我们知晓不是?”
俞博衍心里冷笑,明知她二人的心思,知道了家里的大小产业、股票以及现金款子数目,哪里还肯甘心!脸上却是发出笑容来,“我也是按爹生前的吩咐办事,他不曾让我如此,我也不好多事。说起来,我比二位姨娘还是不如的,只是爹抱来养的孩子,如果连他生前的吩咐也办不好,那怎么对得起他。”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庆莲与玉芬的脸,红了白,白了红,还要再说些什么,俞博衍的视线冷冷落在她二人脸上,语气却是不解,“爹在时,我照顾在他跟前,见三姨娘、五姨娘时常过去,却是不多见二位姨娘,不知你们在忙些什么。反倒是与爹无亲无故的秉容,还有陈妈,照顾得仔细周到。”
此话一出,庆莲、玉芬的脸色涨红如猪肝。
俞博衍看向她们,语气淡淡,“二位姨娘若没有其他事,确定好了离开的日子,让老妈子来告诉我就是。”说完,他坐了会子,见她二人没有话说,起身离开。
他一腔子气,脚步飞快也不自知,穿廊过院,回屋看见睡着的秉容,心中的气儿才慢慢吐出来顺了。
幼玲定下要走的日子最早,她是个爽快性子,明说了不要俞博衍相送。可俞博衍那天还是没上银行,与秉容一块,带了三个听差和陈妈,送她到新宅子。吩咐听差将一切行李归置好,还嘱托了一些雇人察人的要项,到了傍晚才离开。
他俩让听差和陈妈先回去,晚饭就不在家里吃了,上饭馆子吃去。
秉容在外头还是有些拘束,跟俞博衍说了会儿话才放开胆子,左右张望,哪哪儿都觉得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