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姓(12)
人群中央,秦屹长身玉立,而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女孩,长发及肩,婷婷袅袅,时而莞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窈窕无双。
秦许心里一凉。
和他想的差不多,秦楷的好都有目的,这次的目的是把他支开。
“小许,去看看妹妹吧。”蓝可轻拍秦许的肩膀,吩咐道。
秦许又偷瞧了一眼秦屹,可秦屹没有注意到,依然和那女孩聊着天,秦许没办法,只能慢吞吞地往后楼走了。
秦安安正躺在她的公主床里睡觉,秦许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发了会呆,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哥哥”。
秦许愣住,回身看到秦安安坐在床边,朝他咧嘴笑。她扎了两个小辫子,粉红色的小绒衫被她睡得歪歪斜斜。
秦许有些手足无措,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秦安安点点头,又从小床上拿出一根棒棒糖,手臂伸长了往秦许的面前送,“哥哥吃。”
这个动作,这个声音,让秦许猛然想起孤儿院的那些弟弟妹妹,自他走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情况,因为院长说,这些没有归属的孩子不能和已经被领养走的孩子接触了,怕他们心有期待,安分不下来。
秦许记得孤儿院也有一个和秦安安很像的小姑娘,脸圆圆的,很可爱,但她脖子上有一个很大的痣,就没有人家肯要她。
现在算算,也要十岁了。
秦许朝秦安安摆摆手,说:“我不爱吃糖,谢谢你。”
秦安安没缩回手,撇撇嘴,有些遗憾。
“哥哥,玩积木。”她指了指地上的一摊木制方块。
秦许不好意思拒绝,把秦安安从小床里抱出来,放在小沙发上,可秦安安十分不拘小节,从沙发边滑下来,一屁股坐到地毯上,小手一伸就把半边的积木推到秦许面前。
她实在可爱,秦许忍不住后悔,他曾经非常阴暗地诅咒过还在蓝可肚子里的她。
那时他觉得这个小恶魔夺走了他的爸爸妈妈,但后来他才知道,是他的限时礼物到期了,要主动归还。
他把一个红色拱顶放到秦安安搭的基座上,秦安安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高兴,仰头朝他笑,眼睛干净无比。
他憋不出笑容来,他心里藏着事,想着那个一眼都没看他的秦屹。
不多时,蓝可过来叫他,见秦安安坐在地毯上,连忙把她抱起来,出去时随口道:“小许,吃饭了。”
秦许连忙跟上。
饭厅换上了最大面积的餐桌,一圈坐了二十几个人,秦许是最后到的,未免心虚,也不敢坐到秦屹身边,看见杨君言旁边有个空位,就立马坐了上去。
蓝可把孩子交到保姆手里,然后到厨房最后张罗一下。
秦问松见一切就绪,先发了话,“王董今天能来,我很高兴,你们可能不知道,王董的父亲和我是多年的好友,81年,我当时还在工厂上班,工资很低,真的穷,家都养不起,没办法了辞掉工作下海创业,碰到的第一个贵人,就是王董的父亲,他给了我机会,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撑不下去,也到不了今天。”
王董连忙说:“秦董说笑了,您能有今天的辉煌,全靠的是您的智慧和果断,旁人不过是锦上添花。”
“不不,这恩情我记在心里,你父亲已去世多年,这次你能来寒舍和我叙叙旧,我实在高兴。”
王董端起酒杯,四周的人也一同端了起来,等主家发话,只有秦屹未动。
“我这两个儿子,没一个让人省心,今天瞧见令嫒,后悔莫及,当初真该生个女儿承欢膝下。”
王小姐微微红了脸。
秦问松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众人一杯饮尽,酒席正式开始。
一旁的秦屹面无表情。
“我这个小儿子,从小哪儿都好,就是感情上不开窍,这几年,我让他接手东胜,他忙得团团转,我一提他的婚姻大事,他就跟我急,还编出些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来堵我,”秦问松笑了几声,对两旁的人说:“那些个风言风语你们该都听说了,哪个不是他编出来的,可别真信了。”
一旁的人连忙应道:“自然不信,我们看着二少长大的,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人吗?”
“我们就当玩笑话听的,没人当真。”
“是啊,二少青年才俊,有点绯闻也正常,谁真信啊。”
秦许心里闷闷的,偷偷看秦屹,秦屹还是那个不怒不喜的模样。
一有人针对秦屹,秦许就开始坐不住了,但一旁的杨君言按住了他,“你别乱动。”
“他们怎么这样颠倒黑白?”秦许压低了声音气道。
“他们不一直这样吗?”
秦许没由来地信任杨君言,大概因为是杨君言上次拦过他,没让他冲动行事,这次也同样,他往杨君言的方向凑了凑,咨询道:“你说那个王小姐是不是……”
“是啊,”秦许没说完,杨君言就很笃定地回答了,“给你小叔相亲。”
秦许的恐惧被证实了,他蓦然被吓出一身冷汗,“我小叔不喜欢女的。”
“可秦爷爷不同意啊。”
杨君言像看戏一般淡定,秦许不能,他心跳慌乱不知该怎么办,杨君言给他加了一块牛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吃吧,你难道还能改变什么?”
秦许依言拿起筷子,可那筷子像有千斤重一般,他简直提不起来,旁边人还围着秦问松说说笑笑,一派热闹,秦许却很难过,他无望地抬起头。
却见秦屹正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
第14章
秦屹的眼神从秦许的脸移到杨君言,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他到现在都没有碰筷子,只坐在那里喝了几口酒,四周熙熙攘攘,作为宴席的主角,他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样子的秦屹看上去有些孤独,和平时的潇洒落拓很不一样,但秦许又想,他自己和平时不是也不一样么?
老宅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笼子,只踏进来就让人郁结。秦许也说不出来原因,明明这里除了秦屹,一切看上去都还算父慈子孝,和睦温馨,但就是有种让人喘不上气的怪异感。
想到这,秦许的心情略微静了静,杨君言说的没错,他也改变不了什么,能做的只有不给秦屹添乱。
杨君言小声说:“不过你也别替你小叔紧张,他应该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自救的办法呗,”杨君言把手里的叉子指着餐桌上的人绕了一圈,“这桌上的所有人,都不是你小叔的对手。”
秦许内心赞同无比,但还是想问:“你怎么能肯定啊,先不说爷爷,就说那个王董——”
“他不算什么,王家的产业远不如秦家,这个王董不过是见秦老爷子病急乱投医,逼秦屹结婚,所以借着女儿自抬身价,我之前也见过他,那时候他唯唯诺诺,可不是像现在这样拿乔的。”
“你怎么这么清楚?”
杨君言顿了顿,一时不想说,见秦许认真地盯着他,没有贬意,又生出些倾诉欲来,“我爸妈让我观察的,他们希望我将来能跟着秦家做事,所以大事小事能沾边的,都让我过来陪着,不然你不奇怪怎么秦家的家庭聚会总有我吗?”
杨君言的声音带着点自嘲,秦许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大概明白那种不堪。
“你别多想,我不是在诉苦。”
秦许点点头,“我知道。”
“反正就我多年观察,你小叔是个面冷心冷的人,一般人都玩不过他。”
秦许大惊,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我小叔人很好的。”
“可能只是对你好?我记得我小姨说,他连他母亲去世,都没掉一滴眼泪。”
秦许竟然没觉得震惊,因为他对父母的概念实在稀微,一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情,坚持替秦屹说话:“也许有其他原因,我小叔肯定不是那种冷血的人,他对我很好,对家里的保姆都很好。”
杨君言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秦许片刻之后又问:“……那就你观察,爷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秦许压低了声音,靠近了说:“很严厉,很固执。”
杨君言摇头,“你说的也太显而易见了。”
“啊?”
“你说的那两点,随便拉一个人,只要不傻,和秦爷爷相处两分钟就能感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