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sper(57)
所以当范雨彤红着眼睛、魂不守舍地坐进休息室的椅子里时,钟瑜又是不由自主地先在心里同情了一下——中年丧夫、带两个孩子、没工作没学历、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苦日子了。
“警察同志,我刚才接到电话说我老公死了,是真的吗?范雨彤刚一落座就抓着钟瑜的胳膊问道,“我给孩子爷爷奶奶打电话都没人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呃,你先坐下,听我说。”钟瑜半拖半扶地拉着她坐下,回身又给她接了杯水。
范雨彤哪有心思喝水,屁股都是虚坐在椅子上,好像随时准备站起来。
“是这样的,”钟瑜在她旁边坐下,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们上午接到报案说富力新村有人被打身亡,到现场后经初步勘查死者确实你爱人周辉………”。
钟瑜话音刚落范雨彤猛地向前一倾从椅子里滑了下来,直接跌坐在地,要不是钟瑜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肯定就趴地上了。
范雨彤呆了几秒钟,然后一丝哭声从嗓子里溢了出来。像微弱的汽笛,长长的一声单音,乍一听仿佛一件乐器坏了,只能发出这种单调的声音,没有情绪,却听得人鼓膜发疼。
饱含着无尽的绝望和悲痛。
待这口气终于支撑不住绝望时,她开始抽泣起来。
“怎么能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他怎么可以死了呢?”范雨彤低着头哭着,双手紧紧地抓着钟瑜的两只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要折断骨头。
“死因我们还在调查,是意外还是被害现在还不好说………”钟瑜忍着疼痛安慰她道。
范雨彤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压抑的哽咽与刚才走廊里的嚎啕判若两人,仿佛是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后的崩溃,崩溃到除了结果已经不关心原因的地步。
钟瑜任由她哭了一会儿,然后试着把她拉到椅子上。
“你们昨天应该是去周辉的父母家过的除夕吧,和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钟瑜重新在她身边坐好,拿起笔轻轻地敲了敲本子,语气郑重地说道,也是在提醒范雨彤,她现现正坐在刑警队里,悲痛的事先放一放,“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请先冷静一下,配合我们把工作完成,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案子都不复杂,没有阴谋诡计,多是冲动犯罪,不必劳心分析案情。
除了写两人的感情,还花了一些心思写案件中看热闹的人的态度,大家可以感受一下呀。
☆、第二十八章
范雨彤讲的很快,信息量也不大,因为据她说她和孩子呆到8点就回家了,周辉和周玲继续留在公婆那里。
当天上午十点多她带着两个孩子到周家帮着做祭祖的饭菜——周辉要到下午五点左右才换班回来,而周玲是下午四点左右过来的,所以整个白天都是他们几个人在家里忙东忙西,期间也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吃过晚饭后几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儿,然后要打牌,范雨彤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从进门到离开不过十个小时。
“周玲每年除夕都会来她父母家?”钟瑜问道。
“自从离婚以后就都是这样,她前夫又找了一个,根本不管她们娘俩,所以都是除夕当天就回来吃饭。”范雨彤哽咽地说道,听不出来对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小姑子有什么意见。
“周辉回来后一直到你离开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和平时差不多。”
“晚饭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儿,不过大家都喝了啊,也没喝醉。”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哎,孩子们要睡觉啊,我公婆家也不大,没地方住这么多人。”
“你回去后联系过周辉吗?”
“没有,反正他也是住在那里,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就没给他打电话。”
钟瑜想她是否真如所述时间离开看监控就能知道,应该没必要撒谎。至于其他的还要等法医、痕检的结果出来了才能进行进一步的问询,现在说多了反而会泄露过多的信息。
“嗯,情况已经大概了解了,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的。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再怎么伤心难过人也回不来了,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查清事实,请不要听信那些谣言,也不要和无关的人讲起,总之会给你一个交待的。”钟瑜觉得自己每次说这种话都像电视剧里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对外面满怀期待的家属说着“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换来对方的崩溃大哭。倒不是说做不到“尽力”,而是那句“交待”细品的话就会让人心生绝望,就算“交待”了又有什么用?死了的人不会活过来,犯罪的人不会重头来,说到底还是两败俱伤。
“我能看看我老公吗?”范雨彤哭着问道。
钟瑜摇摇头:“对不起,现在不行。”
范雨彤听后又低下头去,双手覆脸,随即闷闷的哭声从掌心里传了出来。
送走范雨彤后钟瑜去和林远、刘桐做了个简单的汇报,几个人讨论了一会儿,决定先找周玲了解下情况。
因为按范雨彤的说法昨晚周玲和女儿应该是住在周水弟家的,但从监控上看她们在十二点左右离开了,这个可以称得上是“三更半夜”的时间非常诡异,很有必要问一问。
而当周玲出现在队里时,钟瑜打量了几下这个梳妆整齐的女人便知道这个“必要”几乎可以说是“必须”了。
周玲的神情太不自然了。
其实就普通人而言,对后果严重、冲击强烈的事情撒谎是一很困难的事,尤其错综复杂、前途未卜的事情更是难度极高。你不知道要用震惊、疑惑、恐惧、安静等等中的哪一种情绪来表达才能不引人怀疑,而这种犹豫不决哪怕是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在行家眼里也会变成另一种昭然若揭。
现在的周玲便是这样。
其实都不用通过观察表情来猜测,单是从给周玲打电话通知她来队里问询时的反应看来,钟瑜就知道她一定脱不了关系——范雨彤那种“难以置信”的惊讶与悲痛是真情实感的,而周玲的则太假了,她甚至都没有质疑电话的真伪——现在冒充公安行骗的电话太多了,以至于绝大多数人接到问询时都是先骂一通“骗子”,要反反复复打好几次、甚至是要社区人员带着上门才肯相信。而周玲却直接说“好的”,仿佛早就料到会接到通知似的。
“周玲,我们今天上午接到报案说富力新村有人被打身亡,到现场后经初步勘查死者确认是你哥哥周辉,”刘桐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你知道这事吗?”
周玲坐在椅子上背挺的很直,但头却微微地歪在一边,双眼无神地看向地面,听见刘桐问话后才抬眼看向两人。
“知道,我爸爸告诉我了。”周玲说话很慢,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钟瑜偷偷地瞄向刘桐,但刘副队并没有回看他。
果然他早就料到了。
“你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吗?“刘桐说着把桌上的纸杯向周玲面前推了推。
周玲明显吸了口气,然后拿过水杯喝了一口。
“你不用紧张,这不是审讯,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钟瑜补充了一句。
周玲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和范雨彤所讲一致,她带着女儿四点左右到的父母家,吃过晚饭后就坐在一起打牌。后来因为房子过户的事情周辉与周父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凶,她上去劝了几句也连带着被骂。眼见周辉借酒撒疯,她就带着女儿回家了。结果到家没多久就接到父亲电话说他失手把周辉打死了,她又惊又怕,想回去看看,但周父不让她来,说不想让她和孩子看见这场面,还说等天亮就去自首,让她不要管了。
“为什么吵?”刘桐问道。
“我哥一直要爸妈把现在住的房子过户给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我爸不同意,他就不太高兴。昨天晚上又说起这事,可能也是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吧,就吵了起来。”周玲答道。
“你走的时候两个人是什么状态?”
“就是、就是吵架啊,没什么状态。”周玲顿了顿,“我不能说太多,否则我哥会认为我也在盯着二老的房子,所以我劝了几句看没用,就回家了。”
“你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