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sper(115)
“他太傻了,那种事这么能拿出来说呢?高中生啊,偷偷牵手都会传得全校皆知,更何况是同性恋?不是明摆着给有些人当笑料吗?你知道那些孩子使起坏来有多过分吗?”钟宁说着说着语气就激动起来。“
“他被霸凌了?”徐正轩紧张起来,新闻里报道的孤立、殴打、辱骂的情景闪现出来。
这些事情钟瑜没说过但不表示没发生过。
钟宁以为徐正轩不知道这事,听到他这么问马上摇头:“有些事如果钟瑜没说那么我也不能告诉你,但你也不要担心,没到霸凌的程度,在事情严重之前我就让他转学了,我只是觉得他不能再呆在那里,太危险了。”
徐正轩想了一下“严重”和“危险”的含义,拿不准这是她的猜测还是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程度,但看钟宁的表情是并不打算告诉他,也不好强求,只能作罢。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去问钟瑜,情侣之间也需要自我空间的,如果有保留,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他贸然去问可能不会得到好结果。
“我身边没有这样……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钟宁明显变得焦虑了一些,“你家里人知道吗?”
其实钟宁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她真怕有一天对方的父母揪着钟瑜的衣领,给上一巴掌的同时骂他不知廉耻、勾引自己的儿子——那对不能接受同性恋的父母在极度的焦虑中将怪罪扣到对方的头上,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更要把所有的罪与罚都甩过去,哪怕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管不顾,只为了平复自己内心的绝望与愤怒。
徐正轩当然知道钟宁在担忧什么,但他不能靠撒谎来安抚,坦诚,才是可靠的保证。
“我和钟瑜一样,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但总会解决的。”徐正轩说到。
钟宁点着头说了句“好”——她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好”,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也就意味着有人认同有人厌恶,认同的人也许只是袖手,但厌恶的人绝对不会只是旁观,伤害,一定是无法避免的。
“我说这话可能有点过分,但是,真的,钟瑜很多时候都把心事藏起来,如果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务必多包涵,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就是个孩子,很单纯,但又很……想的又比较多,所以……。”钟宁怕徐正轩只是玩玩,又怕是自己多虑,说出来伤了人家的心,所以一时间语无伦次的。
“我知道了,”徐正轩替她说下去,“谈恋爱嘛,一定是真心喜欢才能谈得下去,钟瑜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工作能力强,领导同事都认可,朋友也交了不少,他是个坚强又善良的人,无论将来生活如何,相信他都会过的不错的。也别说要照顾和包涵,一起生活嘛,肯定是相互的,日子还长,向前看。”
钟宁听完徐正轩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里面有很多意思,比如不要揣测他的为人、不要怀疑钟瑜的能力、不要强化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有一点儿不要对他们的生活过多干预的警告,但徐正轩又言辞恳切,让她很难反驳什么。
“就,好好过吧。”钟宁觉得说什么似乎都又点儿词不达意,最后只讲了这么一句话,是期盼,也是祝福。
没一会儿钟瑜回来了,钟宁收拾好情绪重新活络起来,她觉得无论话说成什么样至少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了,未来两个人能活成什么样子就看他们自己了。
钟瑜并没看出家里气氛有什么异样,进屋后抱怨了几句大热天跑出去就为了拿个东西,说着还给徐正轩看后背被汗洇湿的T恤。
徐正轩笑着拿过扇子给他扇了几下,说知道了,一会儿可以喝点儿冰啤酒消消暑。
钟宁看着自己的弟弟撒娇却浑然不觉的样子,觉得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类似的。
晚上在钟宁家一起吃了饭,钟父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遵守队里的规定之类的也没多说,倒是田阿姨多唠叨了几句,除了说注意身体外还加了一句“有合适的对象就要处处、多谈几个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最后又很客气地给徐正轩倒了杯酒,说钟瑜一个人在南靖没有亲人,还是要麻烦他多关照一些。
徐正轩连说“客气”,表示自己和钟瑜关系很好,一定会多方面照顾他的,请大家放心。
两人回南靖的第二天钟瑜就被外派出任务了,因为是突然接到的通知,所以他只来得及给徐正轩留了条微信就出发了。
等徐正轩从手术室出来看到信息时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便也没回复他。随着经历的次数变多,慢慢地寻出了一些规律,也不似当初容易紧张了。外派任务很辛苦,舟车劳顿、日夜颠倒,肯定也会有危险,但也知道危及生命的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用钟瑜的话来说,面对的多是莽夫,即使是有组织的黑恶势力也不会冒然与警方起冲突,这些人说到底都是为了钱,贪财又惜命,一旦与警察面对面就会怂,需要近身肉搏的时候并不多。而那些阴险狡诈、持刀配枪的亡命之徒太少见了,除非利润几倍于性命和自由,比如毒品,比如黄金,否则人的本性就会让他们在更强大的力量前妥协。
每次回来徐正轩都会检查一下钟瑜的身体,除了偶有磕碰的皮外伤其他情况都还好,最多的还是长时间蹲守导致的睡眠不足与饮食不规律。开始时他还叮嘱几句,后来也放弃了,还是那句话,工作性质在那儿呢,没办法。
钟瑜走后徐正轩回家呆了几天,因为徐母前几天体检说血压太高了,医生要求必须好好休养,开了一些药要按时吃,不巧赶上徐正辕出差,她不放心两个老人在家就让徐正轩回来陪住几日。
徐母嘴上说着没必要,但还是打电话过去问他住几天,要不要把徐正辕的房间收拾出来之类的,看得出来很期待。
徐正轩从工作起就没在家里长住过,一是自己的某些事情不宜让他们知道,二是觉得既然工作了就应该完全独立,任何依附的习惯都是会增长的,还是从根本上遏制住比较好。他开始时住在医院的宿舍,每周回去住一、两次,等买了房子就干脆把所有的东西都从家里搬了出来,除了除夕,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留宿。这次虽然住的天数多,但他也是睡在沙发上,除了睡衣什么都没带,真是随时能走的状态。对此徐父徐母也习惯了,不多说,随便他怎么做就是了。
晚上徐正宇一家也来了,怕徐母做饭收拾累着就吃的火锅,席间任秋莹说下周自己表妹订婚,男方家巨有钱,婚宴摆在巴厘岛,包机请亲戚们去,言语间流露出无比的羡慕。
“是前一阵子你说要介绍对象的那个表妹吗?”徐正宇惊讶地问道。
任秋莹点点头。
徐母非常吃惊,觉得从单身到订婚这也太快了吧,不禁好奇地多问了几句。
任秋莹说是家里介绍的,男方父母很同意,见面第二天就拿了88万,房子、车都不算,唯一的要求就是尽早结婚,还说自己的表妹已经辞职了,打算在家好好养身体,开始备孕。
徐父“啧啧”地叹了几声,他从西北来到这里已经快40年了,依然对很多民风习俗感慨不已,说亏得咱们是外地人,要不光彩礼都拿不起。
任秋莹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也不是所有的南靖人都这样吧,我当年嫁过来时也没要钱啊,老爷子也是干部身份退休,怎么也搞地域歧视那一套呢。
徐正轩觉得战火又要烧到自己头上了,当下做出了撤退的准备,结果还没等编理由,旁边的徐正宇发话了,说要不要借此机会全家都去,当是旅游了。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徐父的赞同,老爷子近一年迷上了摄影,天天往外跑,一听说可以去国外,还是个海岛,非常高兴,马上表示要拍海上日出,说回来就可以参加区里的摄影比赛了。
徐母也有点儿动心,先是问了要花多少钱,又说不知道现在暑假期间人会不会多,虽然语气上犹犹豫豫的,但大家都能看出来是很想去的。
“去吧,我给你和爸出钱。”徐正轩说道,“你们好好玩,多拍照片。”
“不能请假吗?”任秋莹也知道是多此一问,但还是说了一嘴。
徐正轩笑了笑,道:“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