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表死一枝+番外(15)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离弦之箭般驶了出去,顾立文的声音简直是对他精神上的鞭笞。
“如果我们没办法把他拉出来,走私毒品的帽子就会盖在他头上,三百多克的新型毒品啊,够判死刑的。接他出来的时候跟他说赶紧退出还来得及,可这孩子就摇摇头,说些什么冠冕堂皇为国效力的话,最后才小声的让我别告诉长泽。”
他顾长泽当时在干什么呢?
第一次参与缉毒任务,大获全胜,又因为表现突出被队里记了功,江玉初那时候是不是正被关押,等着人带他出去?
顾长泽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感觉丝丝缕缕的苦涩蔓延上来,疼的他开车的手都在抖。
“后来的四年,只要有长泽参与的任务,都会有小江的影子,有时候我一个没看住他就会以身犯险,把证据送出来。他在幕后一声不响地把长泽推到了现在的位置,我看着他一天天的不爱说话,变得沉默寡言,心里也不是滋味。人身安全和心理上的巨大压力,没经历过的人怎么会知道。”
顾长泽停在红灯前,把脸埋进手掌里,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他想把人揪过来打一顿,吼一句我他妈不需要你玩命得来的证据。
可他是最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
“他有时候在茶馆里一句话也不说,就愣愣地盯着我,我劝他捱不住了就退出吧,可他就说‘我看看您,再想想他,还能再坚持一会’然后他就开始笑,让我也快点同意吧,这么玩下去,他真怕人还没真正追到手,就先翘了辫子。’”
蒋芸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埋怨:“长泽喜欢男孩子,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干嘛为难小江呢?”
“我没为难他,是他一直在为难自己。我本来想,这孩子有天赋,敏锐的很,或许还可以再多磨磨,可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如果长泽和小江互换……咱们的儿子为了别人这么不要命,然后就开始钻心的疼啊,长泽是你我儿子,小江也是别人儿子。他从头到尾就这么一个要求,让我祝福他们,压根没提长泽要是拒绝了他会怎么样。”
电话拨过去,江玉初没接,顾长泽打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的疼痛几乎化为实质,叫嚣着撕扯着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当初不对他好一点。
顾长泽,你没有心。
“孩子不容易,我就告诉他,案子结束就别做了,我同意了。可谁能想到在最后收尾的时候却出了事,那一枪险险避开要害……”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顾长泽脑子嗡的一下当了机。
“这孩子刚醒就要出院,说长泽过生日他得赶紧回去,我不让,他突然叫了声爸,嘴一咧,乐的跟个孩子似的,我心一下子就软了,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他和江玉初在一起的第三年,他当时满心都在陆十九身上,却又因为对江玉初有愧疚,所以态度忽冷忽热时好时坏。
那天江玉初拎着蛋糕回家,脸色不太好,但眼睛却是亮闪闪的,像是有什么喜事。他没理会,心里正因为一个案件毫无进展而焦躁,切好的红丝绒巧克力蛋糕也就吃了一口,很甜,入口即化。
屋里静悄悄的,江玉初突然开了口:“顾长泽,我觉得需要重新思考一下我们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本来是在一个深夜,听一只榴莲的《海底》,边哭边写,心疼小江心疼坏了。
然后第二天,电脑抽了,这章没了……
再写的时候超级不在状态啊啊啊啊啊。
哭死。
第18章 杀人诛心顾长泽
顾长泽一愣,他心里莫名蹿上一股火,案情毫无头绪的火,陆十九不接受他的火,江玉初现在也想离开的火。
这是终于受够了要放弃自己了?有别人了?这么快就腻了?
当初是谁舔着脸过来追他的?
顾长泽心里乱成一团,又烦又燥,表面上却冷着脸:“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啊?”
江玉初一怔,随即笑了一下,开口就要解释:“不是,我是想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领口一紧,惊愕之下就对上顾长泽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喷薄而出的怒气马上就要把他燃成飞灰。
“你是不是觉得我耽误你时间了?因为我给你的回应不够!?我每天这么多事哪有空顾及你敏感的情绪!?已经在一起了你还想要什么!?”
江小天被吓的炸了毛,受惊之下发出一声三魂没了七魄的惨叫,刚从江玉初怀里蹿出去就扑到了顾长泽身上,四爪一顿乱抓,在结实有力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顾长泽揪起它的后脖领就那么一甩——
空气都寂静了。
但凡用暴力解决问题,一般说明你无能到了极点,因为暴力是没有办法的做法,但当你使用暴力时,就说明你根本没有能力讲理了。
这是江玉初评价医闹新闻的一段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在顾长泽脑子里响了起来。
他松了手,江玉初看着墙边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的江小天,脸上的表情突然碎开了来。
他那句“我完成了你的第一个条件,你是不是该叫我老公了?”卡在了嗓子里,硬是没说出来。
“顾长泽。”
顾长泽想夺门而出的动作顿住,心里又慌又怒,他不自然地回过头,就看见江玉初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脸色过于苍白,竟像是大病一场。
他一歪头,视线直直地望了过来。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会着急吗?”
顾长泽那句本想脱口而出的“你放什么屁”在嘴里打了个囫囵又被咽了下去,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江玉初眼里的光逐渐熄了下去。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月光散落,穿过云,铺在小区里,落在一个小土包上,给它披上一层淡淡的银色。
江玉初闭了闭眼,江小天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那一天,顾长泽带回来的。
顾长泽喝了酒,抱着猫,坐在他家门口,仰着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清醒时看不到的那种纯真,他扯了扯江玉初的裤腿,然后轻轻地说:“在一起吧。”
江玉初把人扶起来,只说了个好字。
没问他为什么抱着猫,没问他为什么醉酒,没问他为什么坐在他家门口。
把猫安顿好,转瞬间做好了去做脱敏治疗加吃抗过敏药的计划,一回身,顾长泽就扑了上来撕扯他的衣服,江玉初眼睛一弯,问醉醺醺的顾长泽:“你会吗?”
顾长泽瘪了瘪嘴,摇了摇头,江玉初低头微微一笑,侧脸在灯光下变得柔和起来,他哄孩子似的说:“我教你,你可别后悔。”
顾长泽把头埋在他肩头,像只大狗,闷闷地说:“不后悔。”
江玉初把人推到,俯身压了上去。
第二天,江小天在脸上踩来踩去,江玉初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腰疼的厉害,他回身看向身边还在熟睡的顾长泽,心道你不会个屁。
他以为自己找了个需要他疼他宠的小媳妇,哪知道疼的居然是自己。
江玉初轻轻地笑了一下,伸出左手,慢慢地覆上顾长泽给他当枕头用的右手,后者睡得迷迷糊糊,把手紧了紧,自然而然的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而现在,江小天的身体小小的,就埋在那个小土包里。
江玉初轻轻笑了一下。
顾叔,你净骗我。
他根本不喜欢吃那个蛋糕。
顾长泽静静地看着那栋陈年老楼,看着窗口映出的暖黄灯光。他知道那间屋子里没有等他的人,甚至穷极一生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那个人。
“后来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劫匪走投无路绑架人质想要两败俱伤,炸掉了所有仓库,长泽救出来一个,失踪了一个,失踪的那个就是小江。他没死,第一个联系了我,等我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一动不动地趴着,脸埋在泥里,身上没一处好地,医务人员抬的时候都不知道该碰哪,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伤……”
顾立文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中间醒过来一次,对着我就问‘妈,您来接我了?’医院抢救的时候我一直在外面守着,医生下了三次病危,三次啊……呼吸心跳都停了……”
顾长泽上了楼,一步一步,走的越来越艰难,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