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歇拉了拉卢正衣角,一起回了自己房间。
“你先用我浴室洗澡,我到楼下公共卫生间洗。”顾雨歇扔给卢正一套上次他穿过的衣服,开好水,自己便下了楼。
卢正洗到一半,忽然听到浴室门开了。
“你忘拿什么了?”
“卢正!!!”春来从门外探进小脑袋,大喊一声。
“哎哟我兄弟!”卢正赤着膊跨出淋浴间,一把将春来夹在胳肢窝下抱进了淋浴间。
“哈哈哈!小雨哥哥说你回来了!”春来钻在花洒下拼命踩水,把卢正身上的泡沫往自己身上抹。
俩人嬉闹了一会儿,卢正把自己和春来洗干净,抱着他出了浴室。
“真香!”卢正坐在沙发上给春来擦头,“咱俩这回可是一起光屁股洗过澡的真兄弟了哈,以后你长大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我!”
春来嘿嘿一笑,肉嘟嘟的手摸了摸卢正下巴上长出来的胡子,问他:“好兄弟都是要一起洗过澡的嘛?”
“那可不。”
“那你跟小雨哥哥也一起洗过澡?”
“呃……我俩不是兄弟。”
“可是我和小雨哥哥洗过,也和你洗过,那是不是等于你俩也是一起洗过澡的好兄弟?”春来特认真地问。
“我天,这什么诡异的逻辑,照你这说法,四海之内皆兄弟还真挺有道理哈……”卢正也特认真回答,“可这世上有比兄弟更亲的。”
“小雨哥哥!”春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刚上楼进门的顾雨歇喊道,“卢正说他跟你亲!”
“我去,祖宗!”卢正一把将春来拽到自己怀里捂住他的嘴,“亲什么亲,你可害死我了。”
春来嘻嘻哈哈从卢正怀里滚到沙发上,又一路扭到了地毯上,跟个皮实的泥猴似的。
顾雨歇一把将春来抱了起来,擦了擦他额头的汗:“你可消停点吧,刚洗完澡又一身汗!六爷下课了,给你做了杨梅冰露,下去吃!”
顾雨歇拍了拍春来屁股,小泥猴听到吃的就丢下一起洗过澡的兄弟们一溜烟跑了下去。
卢正脑袋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地毯上淌,顾雨歇发现他脸有点红,笑着转身进浴室拿了个吹风机出来递给他。
“你先吹吧。”
卢正看了一眼顾雨歇湿漉漉的头发,将吹风机塞回他手里:“我不用吹,自己晾干就行,你吹吧。”
他走到窗边坐下,后脑勺仰靠在窗台上,把脑袋戳到了窗户外头,任雨后的暖风吹着。
顾雨歇房里的细边铁窗框刷成了绿色,被窗边各式各样的绿植树叶遮挡了大半,卢正就那样穿着拖鞋翘着腿,悠闲得如同窝在宿舍里穿汗衫短裤不拘小节的大男孩。他掏出烟抽了一口朝窗外吹,将手抬到后脑处,烟圈蔓延至细致末梢,气味湿度恰到好处地让人愉悦,并不是他贪恋这一口烟或是这无所事事的闲暇夏夜,而是周遭一米内他所见到的一切都让他这半个多月来的疲惫和烦躁一扫而光。
顾雨歇走过去,从卢正唇边把烟头拿下,将吹风机插好电后,一把拉起他:“坐好!”
“?”
嗡嗡——
顾雨歇站在卢正身边,按着他的脑袋给他吹头:“刚才谢谢你帮我换轮胎。”
“其实你自己也会换是吧,”卢正扬起嘴角自嘲一笑,“我这叫‘霸王硬帮忙’。”
吹风机有点讨厌,实在很吵,还发出“咔咔”的机械运转卡顿摩擦的声响,以至于卢正不知道自己说的顾雨歇听没听见,因为站在身后的顾雨歇没给什么反应,卢正只觉得柔软的手指在头顶处一捋。
卢正转头看了看他,才发现顾雨歇脸色有些复杂,憋了半天才说:“霸王,你掉了两根头发。”
“什么!”卢正暴躁地跳了起来,揪起那两根头发端详片刻,笃定道,“不是,是春来掉的。”
“呵……”顾雨歇说,“你兄弟可能不想帮你背这黑锅。”
关于春来的话题又悠悠然飘了回来,卢正忽而想起在车上那个戛然而止后的打滑,他倏地站起身凑到顾雨歇跟前,问:“我车上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顾雨歇一手拎着吹风机,而吹风机还在苟延残喘地运转,他是真的没听清卢正说了什么。
卢正倾身而下,顾雨歇只得不停弯腰往后退,退无可退时后背撞到了花架,乒乓作响。卢正一掌揽住顾雨歇的腰,问:“你说春来想我,那你呢?”
顾雨歇被卢正盯得心悸,眼珠一阵微颤,只能四处乱看:“我……”
“你不回答我来回答,”卢正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凑在他耳边说,“我一直在想你。”
卢正想起这半个月的疲惫奔波,日日在烟熏火燎的会议室和办公室面对着枯燥无味的数字分析和复杂伤神的人情公关,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想起过顾雨歇多少次了,虽然他堪称一心多用的典范,但这一次,“多用”在工作,“一心”想的都是同一个人。
吹风机落地,“哐叽”一声后就没了声音,尔后便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味。房间里恢复了静谧,两双眼睛默默对视。
吊在顾雨歇脑后的是一大捧翠绿俏皮的情人泪,卢正嫌它们碍事,便抱着顾雨歇转了个方向,让他背靠在了窗台边的墙上。
吹风机彻底不喘气了,顾雨歇的头发却还是湿的,卢正无奈道:“你的吹风机坏了。”
顾雨歇被卢正抱着有些紧张地喘不过气,低声道:“能别提吹风机了吗?”
卢正低声笑了起来,手掌插进他额发一把朝后捋去,说:“没关系,我帮你吹。”
顾雨歇听闻这话双脚本能的往后退,可后背是墙壁,躲无可躲,卢正就凑了上来。
顾雨歇好像害怕什么却又期待什么,死死闭上了眼睛。
但什么也没发生,卢正的脸近在咫尺却停了下来,他嘴唇间吹出细细的风,从顾雨歇光洁的额头发根处吹起,轻轻柔柔地顺着脸颊,一路吹到发梢,卢正隔着半公分的距离,将顾雨歇的轮廓和眉眼描摹了一遍。
温柔的唇间风吹了满脸,是淡淡的薄荷烟草味,还夹杂着窗外潮湿又暧昧的夜,卢正埋头吹到他腮边鬓角,细小的气流游走耳后,还使坏故意多停留了一会儿。顾雨歇清晰地感受到细微的酥痒调动了某根不知名的神经,不禁一阵头皮发麻,从上到下起了连锁反应。
顾雨歇对“用嘴吹头”的行为有些无语,他笑了起来,数落道:“Tony老师,你的人力吹风机功率似乎有点小,这样下去恐怕要吹到明天才能干。”
“不满意?”卢正停了下来,目光如炬看着他。
“不……不是,”许是那一刻卢正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散发出一种失控般的危险感,顾雨歇只得打岔道,“头发还没干,你继续。”
“继续?”卢正一手撑在顾雨歇头顶,一手揉了揉他的头发,“Tony老师原来也不好当,有点累。”
“那我自己……唔……!!!”
顾雨歇终于逮着机会想逃,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正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堵了回来。
楼下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喧闹声,是民宿里的客人喝多了,在小楼门廊处的台阶上嬉笑打闹。而门廊正上方的三楼窗台边,正有人躲在人群看不见的角落,遭遇一场猝不及防的温柔试探。
唇是湿的,心是烫的,身体在呼吸的角力间互相推搡,终于在你来我往中被卢正穷追猛打般的蛮力打破平衡,他眼带笑意,一把将顾雨歇按进了自己怀里,把口腔里那点薄荷烟草味渡染进对方的齿间。
顾雨歇脑袋里一直在嗡嗡鼓噪,他在和卢正干柴烈火的唇齿交缠中,开着小差心想,那些害怕却又期待的东西,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第13章 第 13 章
世界上有太多逐渐消失消解的东西,恒星消亡冰川消融,物种灭绝财富蒸发,宏大灿烂如此都免不了遵循世事无常的俗套规则。人会亡草会枯,所有会喘气儿的都会给安个期限,更不用说那些一时激情迸发出的成分混乱的大脑分泌物,虽然甩开理智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此消彼长,最后还是循着固有的曲线逐渐趋于平和而消散。
卢正的吻一直都没能深入,他舌尖轻点企图发起攻势,却因为这场毫无预兆的亲密缺乏了仪式感,而没有肆无忌惮的挑衅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