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两人+番外(16)
“什么?!”
“我杀人了。”他放开她,双手抓着柜台边缘缓缓跪在地上,“我昨天,把我弟弟杀了……求求你帮我报警……”
“胡队,我确认过了,技术那边报告没问题,分析会上的结论也没问题,可以肯定曾宇禅被击倒在先,然后才是庞列。”小刑警顺着胡队的视线看向审讯室的监控器,指了指伍湖,“曾宇翩携带的U盘里那个犯罪现场视频,绝对是为了栽赃他弟然后主张正当防卫。演技倒挺好,就是脑子不行,也太瞧不起现代刑侦技术了吧。”
胡队半晌没吱声,小刑警看了看她的脸色,问:“有什么问题吗,胡队?”
胡队刚松开的眉头因为这句话重新紧皱起来:“问题大了去了。本来是个伤人致死的简单案子,结案报告我都在脑子里写好了,现在倒好,曾宇翩只承认杀了那个没死的,还是昨天杀的。”
“啊?”小刑警高高提起颧骨,挤得眼睛都变了形,“别的不说,案发时间是一礼拜之前啊,这大哥装疯卖傻呢吧。”
“还有更扯的,问他U盘的事,他压根不承认自己带了个U盘,而且话里话外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庞列死了。”胡队抱起胳膊,听着审讯员的重复问询,“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
“是什么?”
“他声称曾宇禅常年对他进行囚禁殴打强……暴、暴力虐待。”胡队嘴皮子有点不利索,吧唧一下嘴,“估计这两天没少看新闻,知道曾宇禅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黑白就是他一张嘴的事。”
“嗯——”小刑警故作深沉地点头:“那接下来怎么办?这口供对不上啊。”
“继续审。”胡队皱了皱眉,“先按照他的口供扩大取证,庞列死了,曾宇禅哑了,还有俩看护活着呢,还有别人呢,还有别墅里的监控录像呢。小聪明耍到刑警队头上,他以为自己是谁。”
“行,我这就去。”
“哎小刘。”胡队又把小刑警叫回来,“我记得之前走访,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说曾宇翩足不出户将近十年,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也不让在他面前用,他也没有自己的手机电脑,是吧?”
“对,没错儿。”小刑警眨了眨眼,“那这也不能算囚禁啊,顶多说是对精神病人的监护不太人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队瞪她一眼,“我的意思是,十年前手机跟现在可大不一样,好像连支付宝都没有。他要是这十年都没接触过,会录视频也就算了,是怎么保持受害人的手机不锁屏的?怎么用支付宝套现的?怎么找人把视频转出来的?信息闭塞了十年,他怎么就能隐身一礼拜才被发现的?”
“这、你问我我这一时也想不出来啊。”
“我就这么一说,先把能干的活干了。”胡队挥挥手,“哦对,你提醒我了,雇工和家属一个两个的都说他有精神病,你去找家属问问有书面证明没有,就医记录什么的。”
“行……”
小刑警低声重复接下来要干的事,念念有词地走了。胡队搓了搓脑门,目光再次锁定监控器里的伍湖,牙齿空嚼几下打开话筒:“小李,跟他摊牌,别让他再演了。”
小李通过无线耳机听到她的指令,打断伍湖:“曾宇翩,先别费劲证明你试图杀害曾宇禅的合理性了,你为什么杀庞列?”
“……什么?”伍湖呆住了,眼球震颤着轮流看进小李的左右眼,“庞医生死了?”
“装什么,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啊?”小李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推到他面前,敲敲桌面,“来,看看。”
眼泪早就从伍湖眼中涌出,他随着小李的手指看一眼照片,猛地转头吐出一股胃液。
他被手铐铐着双手,只能一条手臂搭在桌上保持平衡,另一条挂在桌沿下面使身体能够侧弯,吐完两口似乎失去坐直的力气,保持这个姿势干咳,干咳又演化成痛哭。
“操。”胡队小声爆了个粗,打开话筒对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小李说,“问他跟庞列什么关系。”
“行了行了,别装了,亲弟弟都能往死了砸,庞列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哭丧?小李搀着伍湖胳膊把他扶正,“说说吧,你跟他什么关系?”
伍湖倚在椅背上张嘴呼吸,眼睛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一样左右转动,泪水随着眼睑的眨动不断滚落,他连咽好几下唾液,闭眼压落残留在眼底的泪水,透过再次蒙住眼睛的眼泪看向小李:“庞医生是我朋友,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劝导我。”
“是朋友你还杀他?”小李一拍桌子,“别演了!老实交代才算自首!才能争取宽大处理!知道吗!”
伍湖苦笑一声,低头用手掌抹了把脸:“我没杀他。”
“你说没杀就没杀?证据确凿,不用你承认我们也能定你的罪!”
“我没杀他。”
“啧!”小李刚要发作,听到耳边传来的指示努力稳住,深吸一口气,“曾宇翩,你要编故事就编圆了,你说你弟弟殴打强奸你,庞列是你的私人医生不会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报警,你跟这种人是朋友?”
伍湖随着他的一字一句逐渐僵硬,小李乐了:“圆不回来了吧。”
伍湖直勾勾看着他,眼泪还是不断地往外涌,突然闭上眼睛摇摇头:“他没法报警,他不能报警。曾宇禅有钱有势,庞医生只是个普通人,他承受不了曾宇禅的报复。你看别墅里那么多佣人,哪一个报过警?”
小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瞥一眼监控器:“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你的情人。”
伍湖狠狠一愣,监控器另一面的胡队打了个响指,抓住话筒说:“告诉他庞列已婚。”
小李眉头皱得更紧,清清喉咙:“你知道庞列结婚了吗?”
“不可能。”伍湖语速极快地否定,想要起身却被脚镣扯得跌坐回椅子,一时间眼泪都停了,“不可能。”
小李冷冷地迎着他的眼睛,沉默不予回应。伍湖接连重复几遍,用掌根抵着眼窝发出哭一样的笑声:“他结婚了,他结婚了……是我把他从正轨上拉下来,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庞医生,对不起……”
小李收拾起桌上的照片文件走出审讯室,关上门皱起脸摘下耳机:“不是,怎么了胡队?不该趁热打铁吗?”
“热什么,我看他表演热情高涨倒是真的,等他哭完吧。”
“他这要是演的,那可真是影帝级别。”小李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我这会儿都有点儿可怜他了。”
胡队看他一眼:“专业点儿,凡事要讲证据。”
小李含着一口水,咽下去,舔开嘴唇:“那你怎么知道他和庞列是情人关系?有什么证据?”
“我诈他的。”
“噗咳咳咳!”小李用袖子抹嘴,“你这!我……”
“你觉得本案最大疑点是什么?”胡队话锋一转。
“呃,曾宇禅倒地的位置和门之间没有任何遮挡,庞列一进门就能看见他,庞列没有选择出门叫人,而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挨了砸。”小李下意识地站直,“他是被人从背后袭击,如果曾宇翩藏在门后,那他应该背对门倒地,可他是面向门倒地,说明他遇袭的时候正转身准备出门,而且曾宇翩就在他身后。”小李一口气复述完现场还原,清清喉咙,“所以,最大疑点就是,如果他看见了曾宇翩,他怎么会放心背对一个刚实施了暴力行为的人,如果他没看见曾宇翩,哦不对,案发现场家具非常简单,而且曾宇禅在他进门之前已经被撂倒了,所以放他进门的人只能是曾宇翩,他不可能没看见曾宇翩。”
胡队一本正经地听他说完,点点头:“这不是最大疑点。”
“……那你点什么头。”小李一缩脖子配合她扬手的动作。
“最大的疑点不是他为什么背对曾宇翩,是他背对曾宇翩之前干了什么。”胡队收回手,单手抄兜,“凶器是女看护先放进案发现场的,庞列是男看护面对面通知去案发现场外等着的,这都是曾宇禅临时的指示,曾宇翩事先并不知情。曾宇翩要么是激情作案,要么谋划已久在等待时机,而庞列是要等到进入案发现场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李眨眨眼,努力跟上她的思路:“所……以呢?”
“曾宇翩犯案后一系列的手机操作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得知道开机密码支付密码,或者,把手机指纹锁换成自己的。但他多年来一直没接触手机,也没人在他面前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