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发安妮和他的王子+番外(70)
苟游又把双手张得更大一些,霸气地说道:“来吧。”
胡朋虚伪地娇羞了片刻, 紧接着,他就像一个撒欢的、笨重的熊, 一个飞扑,牢牢地抱住安尼和苟游。
三人紧紧地抱做一团。
苟游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个左拥右抱的君王。殊不知这一幕落在他人眼里, 只会感叹一句真辣眼睛。
林安尼被两人压在怀里使劲揉搓,他举起一只手,颤巍巍地说道:“我……快窒息了。”
姜屿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也没管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苟游和胡朋, 直接把林安尼从两人的夹缝中拉出来。
抽离出来的林安尼这一刻还是懵懂的。
他本就不算柔顺的头发此刻更是乱糟糟, 几簇不受管束的卷毛呆呆地立了起来, 连衣服也被揉捏得皱巴巴的,像一团废纸。
林安尼呆呆地望着救命恩人,“姜屿西,我怕脑子都给挤坏了。”
姜屿西帮林安尼抚平乱毛,闻言不甚在意地说道,“回去做两套数学卷子,就知道究竟有没有坏了。”
苟游已经放开熊抱住他的胡朋,调侃道:“安尼你脑子什么时候好过?”
毋庸置疑,他们三人之中脑子最灵光的就是林安尼。苟游说这种话也不看看自己。但胡朋还是被这种简单的快乐打动,挠着头哈哈大笑。
安检只剩最后两分钟。
苟游必须得走了。他拉着小小的一个行李箱,大步往前走,步伐干净利落。真不知道他家那一大堆被收拾出来的杂物和纸箱子被他扔到哪里去了,到头来竟然只剩下一个不足二十英寸的小箱子。
林安尼记得那是一年冬天,他还在念初中。江城难得下雪,他站在村口的雪地里,花了大半个小时堆了一个雪人,零下三四度的温度,让他的鼻子和脸被冻得通红。
苟游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林安尼面前的。当时,他也就拉着一个这么小的行李箱,身边也没个同伴,拿着手机翻百度地图。
电子地图在这小村庄里并不好用,他来来回回都没找到自己打电话租赁的小房子。
已经成年的苟游碰到了还在上初中的林安尼。
无可厚非的,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小孩,还是个下雪天偏要跑出来玩雪的傻逼。
大雪纷飞,所有人家都紧闭着门窗,也没什么人走出来瞎晃,连阿猫阿狗都知道躲在家里取暖,方圆十里的户外可能就这小孩一个活物。
苟游无可奈何,只好踩着雪,走到小孩身边,“喂。”
小孩没理他,继续拿着树杈在雪地里涂涂写写。
苟游心道,这小孩字写得倒是还成,不算顶好看的那种,偏向中规中矩,但至少比他这歪七扭八的字好看多了。
他盯着雪地上的字,一字一句地念道:“林、王、八、你、骗、我。”
苟游索性把行李箱放在一边,任由它被北风吹,抱胸道:“林王八是谁?”
小孩没一丝停顿,“我爸。”
苟游乐了,又一个家庭关系恶劣、可能还有点叛逆的小孩。他起了一丝兮兮相惜之情,多管闲事道:“他骗你什么了?”
小孩毕竟还是单纯,嘴巴上下一开一合,眼瞧着就要说出口。他忽然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社会人,眨巴眨巴眼睛地问道:“关你什么事?”
苟游没有回答。
因为他被小孩的长相给惊艳了。他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在杭城这些年,什么样的美女帅哥没见过,竟然被一个小农村的智障小孩给征服了。
可说实话,这小孩是真好看啊。苟游狭隘的世界观里,越住在山沟沟里的小孩,越是糙,每天在外风吹日晒的,肤色难免比城里娇生惯养的小男孩要深一些。
小孩站在阳光照耀下的雪地里,更是显得他唇红齿白。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白,甚至比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医美样样不差的姑娘还要白上一些。
江城难得这么冷,小男孩裹得很严实,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但丝毫不显臃肿,反倒只衬托出可爱。他还戴了一顶奶白色的毛线帽,不用近看,就能发现起球得厉害。
这些都不能阻碍他的漂亮。
审美这玩意儿是很主观的,苟游觉得这小孩好看到逆了天,可他真要发给别人看,那些人估计也就觉得一般。特别是姑娘家,大多数不喜欢这种有些阴柔的长相。
还在念初中的林安尼觉得这男人着实奇怪,他们俩根本不认识,这人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小孩沉默片刻,扔掉树杈子,拍拍打打着手里和身上的雪。
林安尼哼道:“喂,你怎么不问我了。”
苟游觉得有趣,说道:“问你什么?”
林安尼睁大了他猫似的眼眸,道:“问我……他骗我什么啊。你之前不是想问的吗?怎么又不问了。”
苟游也是过来人,很能理解家庭关系恶劣的小孩有一定的倾诉情结。
他压根不好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长里短的那些事儿,他都已经看腻、也听腻了,再出新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但他颜控,这小孩长得跟年画里似的。
于是苟游难得耐心地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你爸他骗你什么了?”
“不、告、诉、你。”
林安尼狡黠一笑,也不管那雪人如何,撒欢似的跑了。
苟游:“…………”
他靠着电子地图,一路抓瞎找到了自己租赁的小破屋。真正的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住进去的一瞬间,苟游突然反思,自己究竟是图什么。
梦想?为了他可笑的梦想,他还真有骨气。
苟游觉得不是。
自由?可能吧。但自由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抽象到他摸不着也感受不到。
赌气。
其实就是赌气,就像那小孩一样,跟他爸赌那一口气。现在气还有,等到时间一久,气散了,他就真不知道徒什么了。
自那次雪地偶遇后,苟游再也没有碰见过这和他有着类似叛逆情结的小孩。有时候,他偶尔想起来这破小孩,还会觉得那是自己坐太久时间的火车和汽车,又在雪地里冻傻了,出现了幻觉。
第一年,苟游和姚哥一群人混在一块儿玩,大恶没做过,小恶却不断。
他再次迷茫,自己究竟在图什么——无聊至极的生活,和以前浑浑噩噩的自己没任何区别。
他想过要走,但又觉得没到那份上。
第二年,因为圈子缘故,他认识了胡朋。
这傻子,特别傻,却让他再无趣的生活中咂摸出一点点的意思。
依旧第二年,胡朋说要带他去见一个好朋友,据说是一个误入歧途还未迷途知返的好学生。
苟游兴致缺缺地跟着胡朋去见这人。
然后,他才惊觉,原来到江城的第一天,遇见的那个男孩,真的不是幻觉。确有其人。
他和林安尼是有缘分的。苟游第一天来江城,就能碰见日后心尖尖上的那一点心肝——连捧着都怕给捧坏了的宝贝,这是难得的缘分。但他俩,也是没什么缘分的,这村子这么小,他每天都能碰见一样的人,一年来他竟然一次都没自然遇到过林安尼。
他们俩,确实没什么缘分。
好在,一切未迟。
苟游站在安检口,回头看他的两位好友,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在江城的这两年,虽然没混出任何名堂,但有幸遇见两个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
也算值了。
除了情敌,所有人都在对他挥手。
捐了一栋楼,就是不一样。他这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临走之前,竟然能有这么多人送别他。
然而,这其中挥手挥得最厉害的,还是胡朋和林安尼。
胡朋一个大汉,心脆弱得跟玻璃似的,动不动就哭。他刚刚目睹着苟游大步往前走,眼眶就又红了。
林安尼没哭,他在笑,露出左脸的一小点虎牙。
少年人长得飞快。林安尼比前几年,变化非常大。他还是白,但终归晒黑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全部褪去,线条也比以前利落许多。换句话说,长开了,稚气也逐渐脱去了。
但那点小虎牙,还是跟苟游几年前见的如出一辙,一点都没变。
林安尼的身形和当初那个玩雪的小孩逐渐重合,又慢慢脱离。
乘务人员再次不耐烦地催促他。
苟游笑了笑,不再拖延,洒脱地说道:“再见啦,我的朋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