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早味狗血虐文(6)
“别动!”
“老实点!”
杜烬跑了很久,呼吸急促地顺着小路走,他迷路了。
天色开始渐渐暗下来,小路的尽头不知道通向哪儿。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能去哪儿?
他又有点怀念那个傻子。
无害的,反而会来讨好他的傻子。
可惜傻子不会说话,他的智商不足以支撑他说出一句流畅的逻辑通顺的交流用语。
饥饿感又开始席卷而来,杜烬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下去了。
路上时不时有人经过,大多数都行色匆匆,偶尔有一个注意到他,对一个满脸惊慌的孩子也并没有投入过多的注意力。
杜烬也不敢和他们求助,现在的他,不相信任何人。
最后,他在一根电线杆下停住了。他靠着电线杆坐下,把头埋进臂膀之间。
突然,一个人慢慢朝他走来,停在他面前。
杜烬喘息了一会儿,来人没有走开的意思。
他缓缓抬起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李麻子那张猥琐恶毒的脸。
☆、谢秋
一个月后,西城区宝宁路天桥。
一个小乞丐跪在旁边,前面一块木板,写着:无父无母,爷爷种病,奶奶眼盲,急需药费,大爷大妈,大哥大姐,小弟小妹,叔叔阿姨,美女帅哥,发发善心,不要你多,一元也行。
字迹龙飞凤舞,中间还有一个错别字。
这年头骗子的套路都差不多,民众每天被普法栏目和自媒体轮番轰炸,早就产生了抗体。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人仍然会相信人间到处都是需要救助的孤儿和绝症患者。
不过深秋的天气寒风萧瑟,堪称寒冷,一个小孩子穿着短袖短裤跪在路边,还是有人心生恻隐之心掏了几个钱扔过去。
小乞丐从白天一直跪到晚上,轮渡和公交站停运之后,天桥附近的人会越来越少。
他才站起来,揉了两下几乎失去了知觉的膝盖,膝盖上两片深紫色的淤青,稍微一触碰就疼得人呲牙咧嘴。
他索性跺了几下脚,强自支撑着收拾好面前的硬币,一步一步慢慢顺着楼梯走下去。
从天桥下来,不远处的商业大厦角落停着一辆面包车。面包车的窗户全部贴上了不可透视的黑色贴膜。
小乞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车门快速地打开。等人进去之后又快速地关闭,随后车子快速地行驶起来,离开了那个地方。
面包车路过繁华的市中心,开始往郊外走,郊外有一片还没拆除的旧平房。房租价格低廉,住的都是些外来务工人员,贪图便宜。
面包车随意停到了泥泞的院子里,李麻子下车把杜烬揪着拎进屋子里去。大刘折进去了,自然把他也供了出来,他心里门儿清,要减刑就肯定得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他的通缉令,原来的营生自然是不好做了。高速公路,动车,火车都没法弄。他怕一出门就叫人给认出来,幸好半路遇上这个小乞丐,什么事情都让他出面,省了不少麻烦。
出租屋里破陋不堪,只摆了一张床垫,墙壁上都是半脱落状的壁纸,有的地方被前任租客贴上了报纸来遮丑,有的地方坑坑洼洼,沾满了恶心的黄色物体。
李麻子扯过一条塑料板凳,坐在上面点钱,越数到后面他的脸色越难看。
他抬头看见杜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随手就给了一巴掌,问道:“怎么这么少?”
杜烬被打得头一偏,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眼花。那一巴掌极重,他的半张脸都肿起来,把五官都挤变形了。
可他一声不吭的,又默默站在那儿。这么几天,他都这样,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说话,有时候打得狠了,他就拿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盯着人看。
李麻子看他这样更来火,抄起塑料板凳就往他头上砸。板凳吃了大力,发出“吱呀”一声,像是随时都会分崩离析开始解体。
“你给我哭!”
“给我哭!”
“给老子哭听到没有!”
李麻子一下又一下使劲砸,杜烬一滴眼泪也没有,他觉得这小孩儿不是脑子傻了,就肯定是没有痛觉。这孩子平时就跟个死人一样,他不相信自己连个小孩都搞不定。
桌上还有昨天剩下的啤酒瓶,李麻子拿起来兜头摔到杜烬头上。
“啊!”
啤酒瓶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杜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拿手捂着头,从指缝里流出很多热血,在寒冷的天气里冒出白烟。
这声惨叫让李麻子舒服了点儿,杜烬给出了一个人预料之中的反应,这会显得他那一套仍然可以在他身上奏效,说明他在他掌控之中,事情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
杜烬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拖着把杜烬扔进房间里,凶狠地警告他,说道:“要是明天还这么少,你等着死吧!”
杜烬静悄悄躺在地板上,过了半天,他把手从脑袋上拿下来,发现血液干涸后凝固成一小块一小块,是暗红色。
这漆黑幽静的夜里,他原先被他父亲敲破的地方又增添了新伤。
他必须从这儿逃走,李麻子这个人渣心狠手辣,继续留下来他肯定活不了多久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李麻子条件反射地肌肉痉挛了一下。
是上次被警察突然袭击留下的后遗症。
随后他反应过来,警察不可能找来这里,强压下了心里那一丝恐惧。
门外的人继续敲门,问道:“有人在家吗?外卖。”
李麻子说道:“东西放门口就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麻子赶紧走到猫眼那儿看着。
外卖员把餐盒放下就走了,临走时嘴里还嘟嘟囔囔:“这什么破地方,送一单顶我平时送三单,荒郊野岭,死穷鬼下次最好别点……”
李麻子看人走得没影了,这才放心打开门把外卖拿进来。
外卖吃了几口被随手扔到角落,后半夜李麻子喝了不少酒,很快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杜烬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房间里走出来,他本来可以直接跑掉,这几天他已经摸清了地形和周围的情况。
但是他头上的伤疤隐隐作痛,他看着李麻子,想让他也知道被人伤害的滋味。
但是杜烬马上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些邪恶的想法。
他原先一直以为自己像母亲,努力做个克制,温柔,善良的人。
但是他父亲死了,他父亲的戾气和恶毒反而没有消失,而是从他身上滋生出来,在他身上繁殖下去,不停吸取着生长起来。
杜烬变了。
他自己也无力对抗这种改变。
杜烬拿着块石头鬼使神差地朝着李麻子头上敲下去。
本来他等着这个机会,想要一击敲晕他,没想到他力气不够,一石头下去李麻子不仅没晕,反而清醒过来,迅速地转身就是一个回击。
杜烬被一拳打到在地,李麻子摸摸头,摸出一手的血。他从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到怒火中烧,扑过去掐住杜烬的脖子,把他死死地按进泥地里。
杜烬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徒劳地扑腾着四肢,他脖子上的手硬得像烙铁,青筋从他的脖子上浮现出来,他充血的瞳孔出现了缺氧后的失神。
他就要死了吗?
忽然,从远处传来悠扬的警笛声,李麻子“咻”地一下松开了手,警惕地左右查看,警笛声明显越来越近,尽管暂时没看到什么东西,他却已经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杜烬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了几丝血沫,他看准空隙,顿时就跑出去不见了踪影。
他的心脏跳得过快,频率有些紊乱,间歇性有些刺痛,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越跑越慢。
他四处看了看,迫于无奈,一头扎进了一望无际的玉米地里。
脚下不停,周围枝叶被推挤开而“沙沙”作响,很快就有第二个声音紧随其后。
李麻子显然跟着脚印一路追过来,杜烬脚下一软,他彻底走不动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他在逐渐昏迷的过程中,对于自己最终会死在一片玉米地里表示遗憾。
半昏半睡之间,杜烬突然看到一个人冲进来拿外套裹住自己,然后就完全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