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早味狗血虐文(4)
有些人劝他把孩子送进去得了,这样才能把自己摘出来。顾云想了想,又狠不下心。
张芃芃从房间出来,转身小心翼翼带上了卧室的门,对面客厅沙发上顾云正眼神殷切的看着他,仿佛房间里面的那个不是他随手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而是他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小崽子。
张芃芃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情况不太乐观。”
顾云一听立马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张芃芃,问道:“哪里不乐观?”
张芃芃说道:“哪里都不乐观,那孩子明显营养不良,而且貌似精神状况很成问题,抑郁症都说轻了,他多久没说话了?”
顾云想了想,拿手指比划了个“三”:“三天。”
张芃芃看着顾云,很认真地建议道:“你得送他去孤儿院。”
顾云对此也颇为苦恼,于是当着老同学的面开始大吐苦水:“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的,但是全市的孤儿院我都跑遍了,环境实在不怎么样,你说硬件设施过关的吧,里面的孩子素质不一定过关,而且照顾孩子的看护和老师怎么样还没了解呢,你说能找到一家孤儿院里有心理医生的吗?......”
张芃芃瞠目结舌地听着这一番长篇大论,当他知道从小就爱心泛滥的老同学捡了个孩子的时候,也猜测他可能要栽,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栽得这么快。
更何况这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而是个活生生的要吃喝拉撒上学读书照顾起居的孩子,是一份实实在在的责任。
张芃芃为了挽救老同学,于是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中途打断了顾云问道:“你不会想留着自己养吧?”
顾云愣了愣,几秒之后心虚地笑了:“怎么可能呢......”
此时满屋子的流浪猫都在路过,仿佛无声地“啪啪”打着顾云的脸。顾云看到被弃养的流浪小动物,因为心软没有不捡回来的。要是碰上那种跟着人走怎么也赶不跑的,更是心疼得没有边儿。
张芃芃虽然身为世界名校心理专业优秀毕业生,但也没办法根治人性中的劣根性,更没办法解决顾云基因自带的圣母光环。
他想着老同学不过年芳妙龄,本来父母双亡有车有房,走到哪里都是个抢手的钻石王老五,现在莫名其妙多出了个拖油瓶。
啧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
想着想着,他觉得,还是暗恋老同学的自己最惨。
这个便宜老爸,他是当还是不当呢?
顾云一个单身狗,也从来没带过孩子,担心这几天小孩跟着他吃得不好,毕竟各种口味的方便面虽然种类五花八门,到底还是不够营养。
今天一放学,顾大校草先去菜场买了一斤龙骨,一条鲫鱼和几颗上海青,打算做点好吃的给人家补补。
回到家,熟门熟路地在客厅窗帘后面找到了人,小孩缩成一团躲在里面,好像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空气,顾云对这种典型的ptsd创伤应激障碍症候群患者也没什么专业疗法,打算明天再继续带苦命的小白菜去看心理医生。
随后钻进厨房,打开做菜教学app,忙活了半天,练一半做一半,差点炸了厨房,终于做出了三菜一汤。
他屁颠屁颠地跑去通知“小白菜”:“吃饭啦。”
小白菜朝里拱了拱,然后没动静了。
“不吃饭长不高,小矮冬瓜,快出来吃饭。”
小白菜又朝里拱了几下,和顾云拿着窗帘捉迷藏。
顾云仗着身高优势,把人抱到饭桌上,坐没几秒屁股都还没热呢,人又自己躲回窗帘后面去了。
顾云深吸一口气,走到小白菜面前,蹲下来,打算拿出杀手锏:“你知不知道,哥哥其实也是孤儿。”
小白菜无动于衷。
“哥哥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死了,就给我留下很多很多钱而已,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是孤儿,我要自己照顾自己。”
“我爸爸妈妈都是为了我死的,所以我一开始特别愧疚,就和你一样,觉得这世上一个爱我的人都没了,觉得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呢?宁愿死的是自己也好。”
“我从小就有很严重的病,医生都说我活不长了,我也没有办法做很多事,很多很多别人能做的事我都不能做,很多人都看不起我。”
“可是我明白我不能死,我死了我爸爸妈妈就白死了,我要代替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还要活得很优秀让他们都为我骄傲。”
“这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会为我开心的,你看哥哥现在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我读书成绩可好了,名牌大学保送生,将来再找一个好工作,以前笑我的那些亲戚现在人人都羡慕我,我不会给我爸妈丢脸的。”
顾云说着说着自己也伤感起来,他本来只是单纯卖惨而已,让一个人快速振作起来的方法,就是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他更惨,而且还过得很好。
他告诉小白菜:“你得好好吃饭,这样才能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做很多你还小的时候做不到的事情,爱你的人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的。”
“答应我,出来吃饭好吗?”
顾云朝他伸出小拇指:“和哥哥拉勾。”
小白菜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顾云这几天第一次有机会和这个小孩对视,发现他有一双很亮很透彻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特别,里面有一种很成熟的东西。
顾云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但是苦肉计到底是奏效了,小白菜伸出了他那根小小的手指头,两个人拉勾上吊,基本上等同于孩童界的劳工合同,一百年不许变。
顾云开心死了,这孩子一开始根本不让人碰,这么多天连澡都没洗,他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一点也不嫌弃,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盛饭。”
看来等会儿得给他洗了个澡才行啊。
顾云这么想着,盛饭都多用了点力气,一不留神盛得太多,他又拨掉了点儿。
端着饭碗走出厨房,发现大门敞开着,小孩跑了。
顾云拿着碗白饭站在客厅中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他被那颗小白菜给骗了……
☆、狄斯城
海宁市宁海路石子巷。
这里有着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将拆未拆的违章建筑,破旧低矮的瓦房,泥泞不堪的石子路,还有被上流精英社会淘汰的无业流动人口。
李麻子是石子巷的老面孔,李麻子的真名没人知道,麻子,是他的外号。
小时候得了水痘,爹不疼娘不爱没及时治疗,留下了一脸的童年回忆。
从此以后,大家见了面都叫他麻子,真名反而渐渐埋没了。
他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海宁人,老家在北方,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南方来讨生活,吃喝嫖赌样样都精,正经营生一样不会,有两个闲钱都拿去赌了,以至于三十好几一个男的,老婆也没有。
成天吊儿郎当在小巷弄里晃来晃去,这种男人,好像天生是为这种地方而生的,高楼临立的市区里他们太扎眼,像是过街的蟑螂,人人都知道他们有毒,除了警察,并不会有人亲近。
但在石子巷,他混得如鱼得水。
“老板,来个煎饼果子,加个蛋。”
“好嘞。”
煎饼摊老板熟练地打蛋洒面粉糊,绿豆面粉糊一经滚烫的铁板高热烫熟,就散发出一股淀粉粮食的香气。
李麻子感觉有什么东西蹲在他脚边,低头一看,是个邋里邋遢的半大小孩。顺势就是一脚狠踹过去:“哪里的小叫花子,要饭滚远点!”
杜烬突然挨了这一脚,“哎呦”一声滚了出去,半天站不起来。他很久没吃东西了,饿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否则不会靠小吃摊那么近。
正摊饼子的老板看了,说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在这附近晃悠好几天了,以前石子巷没看见过。”
李麻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下,心里知道了这不是个专业诈骗的乞丐组织,是个没人管的流浪儿,顿时就有了鬼主意。
杜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尾,李麻子知道他多半是躲进死胡同里呆着了。
他接过煎饼果子,咬了一口,经过巷尾的时候随手把煎饼果子扔了。
转身拐进不远处的小卖铺里去买烟,他磨磨蹭蹭,一会儿想起来买包纸巾,一会儿又去看看雨伞,最后临了还顺了小卖铺老板一枚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