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罗曼史(42)
“朝阳,你在那白雾空间中,可遇到甚么难缠的事?”
沈朝阳神色阴郁,却轻笑着回道:“并未遇到甚么。”
二人照旧吃饭休息,沈朝阳哄得王倾睡着后,便独自到了书房,他用手指沾着茶水,在书案上写下今日所见所闻,沉思良久,快破晓时,方才回了卧室,和衣睡下。
第二日,沈朝阳向宋秘书下了命令,婚礼提前,就定在明日。
宋秘书并不慌张,他翻开了随身携带的黑色牛皮本,将现阶段的筹备情况一一告知,又道:“除宾客人数会有困难,其他大抵都合适。”
沈朝阳褪了手套,伸手拍了拍宋秘书的肩膀,道:“多谢。”
第五十一章
他人的请帖大抵都交付给佣人传递,唯独李言生与宋天的,沈朝阳准备亲自去送。
他二人自婚后鲜少露面,沈朝阳并不放心,索性亲自走上一趟,看看究竟。
他二人之前住在临街的别墅里,如今快到新年,又换住进了宋家的宅子里,沈朝阳下了车,并不顾忌门房,径自向里走了。
那门房也是机灵人,想唤人去知会主家一声,却被沈朝阳带的人拦住了。
沈朝阳神色淡淡,道:“失礼之处,我之后会向他二人道歉,但现下,莫要派人进去告知。”
那门房低头瑟瑟发抖,不敢再折腾了。
沈朝阳来过宋宅多次,熟门熟路地到了主宅,刚刚靠近,便闻到了极浓的中药味,夹杂着丝丝血腥气。
他不慌不忙走到门前,抬手扣了三下,道:“开门。”
门内悄无声息,仿佛并无人在。
沈朝阳等待片刻,并未得到甚么回应,索性后退半步,抬脚踹门,门应声而开,中药的气味迎面而来,沈朝阳迈入室内,径自向卧室走去,绕过屏风,果然看到了床上的病人。
那病人面色惨白,躺在厚实的床褥间,亦看不出丝毫的舒适,地上是碎了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沾染在地毯上,竟有几分萧瑟可怜。
沈朝阳站在原地,沉声问:“宋天,李言生呢?”
宋天咳了一声,张了张嘴,嗓音却几乎发不出声来,显然是烧得狠了。
沈朝阳等了片刻,道:“你且歇着,我去寻他。”
“先生可是要寻我?”人未到,声先到,李言生声音含笑,未见焦躁不安。
沈朝阳寻着声音去看,只见李言生穿着一身银灰的西装,从门外跨进,脸上果然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寻你二人送份请帖,明日我同王倾成婚。”
“先生果然待我们好,竟亲自送来了,”李言生看向床褥,恰好与宋天视线相对,他又道,“宋天生了重病,我得好好照顾他,恐怕去不了了。”
沈朝阳神色未变,问:“甚么病,话亦说不出,人又瘦脱了相。”
“谁知道呢?”李言生漫不经心,笑意却未入眼底,“倒是死不了的,先生莫要担心了。”
沈朝阳“哦”了一声,从袖中取出请帖来,道:“纵使用不上,亦要送你们一份。”
李言生伸手接了,下意识便低头去翻,却不想沈朝阳瞬间到了床边,他阻拦不及,只得看着沈朝阳将宋天的被子掀开了。
宋天张着嘴,却喊不出话语,他颤抖着试图躲避,身体却像黏在床上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他瘦得厉害,身上几乎没甚么肉了,但最可怖的,却是手臂上正向外渗血的纱布,沈朝阳欲撕开那纱布一探究竟,李言生却伸手揽住了,他轻声道:“沈先生,你不要再看了。”
沈朝阳吸了几口气,面无表情地将被褥重新盖在了宋天的身上,道:“解释。”
李言生低垂下头,过了半响,才道:“宋天被人下了药。”
“可有解药?”
“不是毒,是让人上瘾的药,”李言生的声音越来越低,看着竟有几分可怜了,“断了药便会身体羸弱,全身发痒,我们正在试着戒药……”
“你方才出了门,是去做甚么?”
“这……”
“说实话。”
李言生咬了咬牙,恨声道:“我去买药了。”
“唔……”床上的男人拼尽全力,发出一声哀鸣,眼里竟淌出了清泪,不知是渴求,亦或反对。
“买到了?”沈朝阳平静问。
“买不到。”
“那要甚么来换?”
李言生闭上了双眼。
“你答应了甚么?”
“出去再说。”
沈朝阳冷笑道:“就在此处吧,宋天神智尚且清楚,莫要他难过。”
李言生缓慢地睁开了双眼,他转过头看了看宋天,鬼神神差地走到了床头,握住了他的手,道:“我答应了明日去杀你,沈先生。”
“既然答应了,又为何不要请帖?”
“……”
“你后悔了,发觉自己做不到了。”
沈朝阳显得格外冷静,甚至有些冷漠,他并未表露出丝毫的怜悯或感激,反而进一步逼问道:“下药的是哪一方?何人赶在墨城动宋、李两家?”
李言生抿了下嘴唇,却不说话。
沈朝阳沉默片刻,又问:“是刘宗,还是傅元彪?”
“先生,请不要再问了。”
“傅元彪做的。”
第五十二章
李言生并未反驳,沈朝阳心里亦有了数,他道:“这药戒不掉。”
宋天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同床褥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却不能说话,只能悲凉地瞧着李言生。
李言生一反常态,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莫要怕。”
“金家的金然自缢而亡,便是因为染上了这种药,”沈朝阳话语凉薄,一点点打碎了李言生同宋天的希望,“这药来自楠城林家,金然死前,林家二少林雪月研制出了毒性略小的药物,但依旧未曾研制出解药,待那金然死后,所有的研究终止。”
“沈先生,为何戒不掉。”李言生轻轻地问,他其实心中已然知晓答案,但却不愿面对。
“贸然停药,初始会身体消瘦,很快便会全身发痒,忍不住去弄伤自己,再之后,便只有一个死字。”沈朝阳略停顿了下,话锋一转道,“药暂时不能停,但那药并非傅元彪一人所有。”
“可楠城距墨城极远……”
“林雪阳与林雪星正在沈宅秘密做客,他们应当知晓些消息,我回府便去寻他们,顺利的话,明日会送药上来,”沈朝阳不急不缓地道明了解决的法子,“尽快更换副作用稍小的药,你们也不必绝望,我听闻有人身怀治愈的异能,或许能帮得上忙,纵使找不到人,慢慢研究,也总会研究出彻底戒断的方法。”
李言生听完了沈朝阳的话语,点了点头,道:“多谢沈先生。”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李言生便松开了宋天的手,道:“你且歇歇,我送沈先生回去。”
宋天口不能言,只能用眼神示意,李言生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可一点都不好看了,盯着我,我亦起不了甚么性致了。”
话语如刀般锋利,李言生却俯**,亲了亲宋天的眉眼,道:“婚都结了,不会抛下你的,莫要多想。”
言罢,他亦得不到甚么回应,便起身,同沈朝阳一起出了门。
沈朝阳同李言生刚出了院落门,李言生便停下了脚步,道:“多谢沈先生。”
竟是又谢了一次。
沈朝阳神色淡淡,道:“无妨,宋天总归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李言生深吸了口气,硬挺挺地跪在了石板路上,道:“先生,言生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
“我竟答应了傅元彪,意欲伤害您……”
“哦。”
“发生事端,我并未向您求助,反倒妄图掩盖,独自解决……”
“嗯。”
“我……”
“李言生,”沈朝阳缓慢地打断了他的话语,“你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我视你为幼弟。”
“先生!”
“此番变故,我自觉有错,倘若我多派些人手保护你们,亦或多关心你二人的生活,便不可能到如今的光景,方才获悉真相。”
“那分明是我故意隐瞒……”
“我亦十分愧疚,那李元彪明面上对你二人下手,实则还是为了杀我,你们到底是受了无妄之灾。”
“……”
“但言生,你欲杀我,纵使只有一瞬间的念头,我亦十分难过,”沈朝阳漠然道,却见李言生急出了泪来,“我再无法像过往那般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