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罗曼史(11)
王倾今日打了豆浆,热了奶黄包,沈朝阳喝了两碗豆浆,奶黄包只吃了一个,原因无他,奶黄包并没有味道。
他同王倾接触久了,也知道了“有味道”的诀窍,便是要由王倾亲自接触过食材、亲自烹饪,二者缺一不可。
沈朝阳原本打算带王倾去一次私人医院,完全可以借由检查身体的名义做一遍系统筛查,并提取王倾的血样,但沈朝阳最终没下这个决心。
他愈珍重王倾,便愈不希望王倾成为他手中的工具。
用过早饭,王倾照例去图书室工作,沈朝阳难得喝了一杯咖啡,撑着同几位下属见了面,将昨日想好的事布置下去。
待吃过午饭,本该是午休时间,沈朝阳褪了外衫,正欲休息,却得了金曼乘车过来的消息,他揉了揉略微发疼的眼角,道:“叫她在会客室里等。”
沈朝阳说过了这句话,掀开了被褥,躺进了柔软的床里,闭上眼,竟是直接睡了。
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醒来时候头不再疼,心情也大好,他漱了口,重新理好衣服,便听下人汇报,那金曼竟还在会客厅内等着,也一反骄纵的脾气,显得十分乖巧安静。
正所谓“不见于心不忍,见了却心生厌烦”,沈朝阳犹豫一瞬,到底还是去见了金曼。
金曼今日穿着新式的旗袍,下摆开口极大,几乎到了臀侧,脸上亦花着精致的妆容,可谓花容月色、奢靡艳丽。
沈朝阳迈过了门口,却丝毫不为当前美人所动,问她:“既已毁了婚约,为何还要再来?”
金曼吸了口气,她不太确定沈朝阳口中的“毁了婚约”是同他毁的,还是同那王倾毁的。金曼虽然冲动,但脑子并不蠢笨,在得知王倾现下在沈家后,第一反应便是沈先生知晓了王倾的异处。
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王倾身上有她绝不可能放弃的东西,她如今过来,也是赌一赌运气,倘若王倾依旧喜欢她,或者沈朝阳的态度不够强硬,她多少还有希望,将王倾带回去。
她做了那么多的布置,付出那么多的心血,让她就这么放弃了,她不甘心。
金曼稳了稳心神,眼角渗出少许水来,道:“耽误了婚期,绝非我故意为之。我在海上出了意外,几乎去了半条命,方才醒来,身体尚未大好,急匆匆赶回来,却找不到我的王倾了。”
沈先生浅笑听她辩解,唯独在最后几字时,摩挲了一下手指,待金曼情绪稳定些了,才道:“曼曼,我虽信你,但空口无凭,如何能叫王倾也相信。”
这一句“曼曼”让金曼也恍惚了一瞬,倘若没有这凭空而来的所谓“上一世的记忆”,她还是金家天真烂漫的小姐,虽有些小计较,但满心满眼都会扑在沈朝阳的身上。
沈朝阳待她也是极好的,他们能浓情蜜意一番时光,但——
金曼咬了咬嘴唇,显得楚楚可怜,她解开了旗袍上方的盘扣,再抬头看——沈朝阳果然别开了眼。
金曼便道:“只是露出了脖子,我脖子上受了伤,叫王倾看了,他自然也该相信了。”
沈朝阳依旧没有去看,他道:“纵使如此,非礼勿视,我看不得。”
金曼微微勾起了嘴角,缓慢地系上了扣子,道:“我将先生视作兄长,既是兄长,哪里看不得了。”
“我当不起你这一句兄长,”沈朝阳话语平静,却在下一瞬扔下了一枚炸弹,“我不是金然,不会同你兄妹相奸。”
金曼的脸瞬间白得像纸一般,本能地反驳道:“您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我同金然关系一贯紧张——”
“我也想知晓,你同金然关系一贯紧张,为何在一夜之间变了态度,同意了对方的追求?”沈朝阳转过头,面上没什么情绪,眼里却满是通透,“我亦想知道,金然要了你的身子,为何还会同意你去接触王倾,叫你另嫁他人?”
金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跌坐在了座椅上,手指尖都在瑟瑟发抖,沈朝阳知道了她竭力隐瞒的秘密,他还知道些什么,他会不会将这一切都说出去?
也知道此时,她才意识到,末世尚未来临,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在众人眼中依旧荒谬到离谱,而沈朝阳,依旧有能力让她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金曼是真的怕了,她摒弃了一切的手段,啜泣道:“沈先生,如何才能叫您放过我呢?”
沈朝阳直到此刻,才坐到了主位上,他不急不忙地瞧着金曼落泪,倒也想到了些许过往。
沈朝阳比金曼大了足有十岁,金曼的胆子极大,他在读书时气势便盛,寻常人难以接近,金曼穿着小裙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唤:“沈哥哥。”
沈朝阳并非铁石心肠,当时尤有几分软意,被缠得紧了,也就默许了这个称呼。
后来他察觉到当年金曼的靠近,乃是金家人刻意为之,也察觉到金曼待自己,多为利用,少为亲近。但终究惦念着年少时的些许情谊,应下了这门婚事,也同意在有限范围内给予金家便利。
却不想,一夜之间,金曼便彻底变了。
沈朝阳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平静道:“王倾是我的人,你同他做个了断,不要说些无用的话。”
“这不可能,他……”金曼的话说了一半,想到了如今的处境,盯着沈朝阳那张叫她此刻恨极的脸,便说不下去了。
“金斐乃是你同胞长兄,金然却是金家的私生子,你与他有所勾连,私下里多有布置,此事极不妥当。”沈朝阳从容不迫,每一个字都如刀般戳在金曼的心上,“你自诩行事缜密,实则多有缺漏,再一意孤行,恐怕满盘皆输。”
第十章
“沈哥,”金曼凄苦唤了一声,“我是真心喜欢王倾的。”
沈朝阳并未拆穿金曼的谎话,只是平静道:“金小姐,你当知道,你要不起我的人。”
金曼掩面而泣,狼狈极了,却听沈朝问道:“王倾身上,有甚么是你看重的?”
金曼抿紧嘴唇,显然是不欲回答了。
沈朝阳亦不逼她,只道:“若不想说,便也随你,何时想说了,亦可来寻我。”
“沈哥哥,看在你我相识十余年的份上……”
“金曼,”沈朝阳声音不大,却叫金曼禁了声,他道,“我不逼你,便是因这些年的情分,莫要得寸进尺。”
金曼张了张口,到底没敢再说些什么,她也怕惹怒了沈朝阳,叫自己直接失去最后的底牌。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金曼挣扎着问:“我还能去见王倾么?”
“可以,”沈朝阳给了金曼预料之外的答案,“你去同他见上一面,做最后的道别。”
“沈朝阳……你好狠的心啊。”金曼气得直发抖,却也只敢压低嗓音,抱怨上这么一句。
沈朝阳摩挲着座椅上的纹理,道:“我知你近来在寻觅些东西,此事处理妥当,我帮你寻找三件。”
这已经是十分宽厚的补偿了,金曼心里清楚,这是她能在沈先生汲取到的极限,但这些装备的重要性完全不能同王倾相比。
但沈先生残忍地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拿走这些“补偿”,要么甚么都没有,甚至极有可能身败名裂,活不到末世到来的时候。
金曼心有不甘,几乎呕出了血,但她无可奈何,在绝对的强势面前,再耍手段,也只是跳梁小丑。
金曼几乎咬碎牙齿,也只得回道:“好,我答应您。”
沈朝阳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叫下属带金曼去见王倾,自己则是捻起了棋子,手谈一局。
金曼自然是想同王倾好好道别,最好留下些念想的,但沈朝阳的下属紧密跟在金曼的身侧,压根不给她同王倾单独相处的时间。
两人只得匆匆说上几句话,而王倾的态度亦很坚决,道:“缘分已断,各自珍重。”
金曼哭了几声,又有人来唤王倾,王倾拧着眉,听来人提醒了沈先生午餐尚未用,便也不想再同金曼说甚么了。两人匆匆告别,金曼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金家,王倾却径自去了厨房,又在厨房里寻到了蔫蔫的沈先生,气道:“旁人做的吃食也是极好的,怎么偏要饿着肚子?”
沈先生的脸上露出少许忧郁,叫王倾忍不住自责起来,他道:“旁人做的,我吃着都没有甚么味道,唯独你做的,还有几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