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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郊区不过嘴上说说,近年甫阳市重新规划过行政区后易家这套宅子跟着周围一片房子被当做文化遗产保留了下来,夹在旅游区和市区中央,是闹市里别有风味的一处静谧之地。
姚屿从窗内看得惊奇:“原来你家住这?”
“嗯,”易羿松了油门,穿过一排排观光客缓慢地靠边停了车,“车放这,剩下的路走过去,人太多,里面应该没地方停。”
姚屿跳下车,难掩脸上的激动:“我小时候来过这。”
那应该是他三岁之前的事了。
兴许是长大之后的经历对他的影响太大,姚屿对自己三岁之前的事记得并不太清,没有这种亲身体验作为提醒,那段记忆几乎埋在尘埃里永远也看不清。
易羿等他看完了四面的彩灯屋檐,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才指着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房子说:“我家在那儿。”
第49章
三岁前姚屿家里的情况还没有变的这么遭——起码感觉是这么告诉他的,那时候他还小,楚晴和姚立辉一放假就会带他到外面玩。
五方街是其中一站。
这是一处构造神奇的街,周围的房屋建筑互相紧邻,构成了一个五边形的形状,中间有一条穿街而过的小河,河里有接生意的斗篷船夫。
因为被称作五方街。
那时候的姚屿沿着河边走了好久好久,不断的在五方街里来回绕圈,把楚晴和姚立辉走的筋疲力尽,他却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力,坚持认为他没多走。
楚晴对姚立辉说:“脾气随你。”
姚立辉毫不客气:“有你一半。”
之后两个人就哄笑成一团,一边笑一边哭着跟上小姚同学蹦蹦跳跳的步子。
三岁之前姚屿没出过甫阳,三岁之后他开始认识祖国的山山水水,回忆里的世界也变了样。
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再也没跟姚立辉和楚晴一起出去玩过了。
姚屿不太记得是因为喜欢上了看书才不出去玩了,还是因为不出去玩才整日钻进书房,但确实记得是从甫阳搬走之后姚立辉和楚晴之间就变的奇奇怪怪,后来甚至恶语相向,连年纪五根手指数的过来的他也不避着。
这里留着他回忆里仅剩的温存。
姚屿跟着易羿迈进这套可以算得上他家祖宅的房子,房子里屋檐低矮,易羿父母出国前曾花钱整修过一遍,因此看起来比两边亮了一个度,窗户和墙面都是规整的。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木香。
一楼和二楼各有一间卧室,外加一间放了书柜和电脑的书房,其余房间都空着。
易羿朝姚屿瞥了眼,问:“你睡一楼?”
姚屿“啊”了一声:“我随便啊。”
来别人家,住哪还能自选么。
易羿皱了皱眉,转身进了一楼的卧室打开窗户,窗外的景色倾泻而入,倒是很符合满心记挂着外头风景的小姚同学。
“二楼对着后街,看不到什么。”易羿说。
姚屿拍拍手:“那就这间呗?”
他晃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注意到右手边有一道深色的门,那门一看就是用木料制成,不太像卫生间门会用的材料,于是姚屿指着那边问:“那是什么房间?”
易羿面有古怪:“没什么。”
姚屿:“???”
易羿别开脸,换了个问题问:“你还要洗澡么。”
“当然要。”姚同学点头。
虽然他下午洗过一遍,但晚上这一番折腾又出了一身的汗,不洗澡不上床牌强迫症发作起来不挑地点只挑时间,揉搓起他来能让他整晚失眠。
易羿帮他把热水器打开,自己闷声去了书房。
洗完出来换衣服时姚屿又盯着那扇古怪的门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门外传来某人的脚步声,那声音径直停在他门口,然后门就被敲响。
“睡了么?”
姚屿迅速把套到一半的衣服穿好,起身拉开隔在他跟易羿之间的屏障,懵逼道:“没睡,你搞什么?”
鬼鬼祟祟的,吓到深夜到别人家借宿的客人了好不好。
易羿看见他不太开心的表情面有挣扎,最后只轻咳了声:“没什么,早点睡吧。”
姚屿当场把门关了。
十分钟后躺在床上的姚同学收到了一条短信:你住的是我奶奶的房间,里面的屋子祭着她的照片。
姚屿夹着被子一路逃上楼,进门见到易羿才爆出一句:“卧槽!”
眼神里五个字:你想怎么死。
你是不是有毒???
你瞧瞧你干的这是什么事???
姚同学想搞个谋杀。
他站着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反应这么大好像有点过分,像很嫌弃……什么似的,有点不礼貌。
于是姚同学用力压下心底的恐慌,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太……”
不太什么呢。
“不太习惯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床。”
姚屿:“………………”
这恐怕不是鬼才不聚头吧。
他说完还下意识扫了眼易羿屋里的床,嗯,很大,很合适。
易羿想到姚屿有可能会害怕,但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那间房间布置成那样确实不适合给外人住,但他先前看出姚屿喜欢窗户外面游过的河道,家里有且仅有那一间是收拾好对着河面的,一时意起就让他去了。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欠考虑。
他微微偏过头,余光落在崭新的被褥上。
姚屿不知道的是,他上午其实回来过一次。
天气预报接连阴天,只有国庆打头第一天标着太阳,他清早把被子抱出去晒了一个上午,然后摆弄进两间屋子分别铺好。
睡哪间都可以,每一间他都好好收拾了。
但是,姚屿这一句,把退路全堵死了。
有一瞬间,易羿觉得是开学第一面说的那句话终于糟了报应,他扶着门框的手缓缓放下,喉结上下滑动:“你睡这间吧。”
“我去楼下睡。”
他转身欲往门外走,很快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抓住了胳膊。
姚屿就站在易羿身边,没干透的头发沥出的水顺着脖子滑进睡衣,眼神闪烁。
“你别走了,床够大,一起睡吧。”
易羿表情很麻木:“六个晚上。”
姚屿“唔”了声,死扛着:“知道。”
易大佬感觉自己终于被某人玩死在了手里。
床的确够大,大到两个人躺在上面根本碰不到彼此,姚同学睡相很安稳,半个小时过去一动也没动。
易羿默默松了口气,蜷着身子朝向另一侧。
后门那户人家似乎把房子改成了民宿,二楼通电的红灯笼上印了“欢度国庆”四个大字,灯光指引了游客的方位,也把他们屋里的窗帘映成了红色。
易羿睁着眼,手臂自被姚屿抓起来后就一直僵硬着。
睡不着,不意外。
倒不如说怎么可能睡着。
军训时还有超额的体力消耗打掩护,而今天他除了来回开了两趟车外什么都没做。
床畔传来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易羿趁着对方翻滚的小动作转过了身。
赤色的月光散在少年轻皱的脸上,空调风吹的姚屿手脚卷进了被子,感觉到热意,他循着被角便扒了过来。
衣服挑起大半。
易羿闭了闭眼睛,抬手捞过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往高打了两度,然后轻轻撩下那调皮的衣角。
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时一蜷。
重新躺好没有十分钟,某人大概又热了,开始手脚并用地踹被子,还顺便踢了一脚到他腰上。
易羿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想,再不老实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而恐吓似乎真的有用,姚同学漏了一半身体在被子外面,仿佛在冷与热之间找到了平衡,呼吸重新归于平稳,陷入了又一轮的昏睡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困意卷上眼皮,易羿才发现心里有隐隐失落。
就好像他其实很希望某人能不安分一点,让他找一个借口,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堆积了很久的想法释放出来。
易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愿望实现在无知无觉间。
第二天一早,游客们攒动的声响和卷帘门升起的动静惊醒了姚屿。
刚醒来的脑子有点懵,手脚也酥酥麻麻的不听使唤,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凸起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