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屿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逗他玩了。
尤其是稀有场景下的特殊效果,比如易羿避开目光找到下一个视线落脚点之前瞳孔失焦的样子。
虽然就半秒。
不过最近触发的很频繁。
姚屿曾经以为丁宇跟易羿的关系要比自己跟易羿的关系好很多,但通过最近的表现看来,似乎也不全是如此。
至少丁宇就没办法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这可能只有不畏恶势力不惧凶险的小姚同学才能办到。
姚屿收好内心被那十个字勾起搅动的涟漪,等待着某人的回答。
易羿浑身上下写满了不乐意,绷着脸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困了吗?”
“对啊,我专门为你牺牲了我的睡觉时间,你还不快说?”姚屿反怼回去。
成功噎住某个人。
丁宇走后,整间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话最多的人走了是其中一点,有些人不肯动嘴皮子是另一点,再藏在后面的,当事人姚屿也说不清。
就像他说不清为什么非要让易羿解释这句话,甚至不惜得罪丁大学霸。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抓住了一根稻草?
见某人依旧不说话,姚屿拖着凳子往他身边凑了一点:“我今晚睡这了?”
易羿:“……”
“要么我换个问法,”姚屿揉着下巴说:“为什么丁宇要你跟我重复这句话?”
易羿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结束了一轮艰难的心理斗争,万般无奈地开口:“真的想听?”
“不然我坐这……”
“因为我以前被这句话救过。”
“不然”二字的余韵还没消失,易羿以极快的语速打断了姚屿的话。
姚屿懵了一下,下意识的:“啊?”
然而无论他怎么“啊”,易羿脸上写满了“休想再从我这问出任何东西”。
姚屿现在是真的无语了。
他瞅着易羿看,暗自琢磨这人到底为什么包袱这么重,并发誓自己坚决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尽管他的进度条都走一半了。
“丁宇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姚屿问。
易羿这次倒没纠结,直接点头默认。
姚屿:“……”
难怪他要让丁宇回去呢!姚屿控制着凳角落回地面,不敢相信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
“你这是逼我去问他?那个刚被我赶走的人?”姚屿瞪着眼睛问。
“我没叫你问。”易羿说。
姚屿忍住想上去给他来一拳的冲动:“你的意思是,这句话是有人说给你听的?那我起码能问问,这句话是谁跟你说的吧?”
“我教授。”
“教授?”姚屿脑海里浮起军训一千二百米后那段记忆,“是你说的你大学教授么?”
“嗯,”易羿僵直的身体提到这两个字后缓和开来,他反手在脖子上捏了两下,又重新在身侧摆好,“那时候还不是教授,是叫我一定要继续上学的人。”
听起来确实有故事。
姚姓同学爱面子,一来不想找丁宇,二来不想表现的他对易羿的破事很有兴趣,所以硬生生藏了他好奇的小尾巴整整五天。
第六天这根尾巴终于翘了起来。
甫阳一中的秋季运动会是高三年级有且仅有的最后一次校际活动,为了不让运动会加国庆七天长假的冲击打的这帮学生找不着北,高三教研组把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国庆回来第一天,于是放假前一周调了一周的自习课,各科老师在任课班级门□□替坐班,解答学生的问题。
高一下午第三节 是体育活动课,整栋楼的人沿着高三楼前的小径往操场走,姚屿前面是几个不认识的外班女生,淅淅索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隐约能听清“七班”、“姚屿”几个字。
姚同学只顾低头赶路。
周二时七班第一次换组,苏善阳跟康蒙转成了姚屿的前桌,然而苏善阳不似徐天瑞那么机灵,康蒙又喜欢整天跟他其他班的狐朋狗友们混在一起,愣是没发现姚姓同学一个礼拜的心不在焉。
女生们瞥见身后的男生毫无反应,胆子更大了些,想放慢脚步绕到姚屿身后去。
行动过程中,最左边的那位蓦地发现了什么,激动地指着楼上对同伴说:“看那,是不是丁宇?”
听见这个名字,姚屿倏然抬头。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招来一通口水的老师,高三10班的同学更喜欢拿着题咨询他们班雷打不动的年纪第一,而这位年纪第一也正好不喜欢在教室里闷着,遇到求助一般有求必应。
丁宇在走廊过胸高的瓷砖护栏上搭了个问询处,刚送走一位记错了三角函数单调区间的男生,就听见楼下有女生喊他的名字。
丁学霸吸引女生不靠脸,靠的是后天付出的努力,为此他一向对这类女生抱有好感,认为她们不肤浅不造作,具体表现为他会下意识的递去目光。
然后一愣,一惊,一哽。
那几个女生还在嘻嘻哈哈的讨论着丁宇到底在看谁的问题,一转头发现身后的男生已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再一看,他居然出现在了高三楼四楼。
在丁宇旁边?!
这下楼下不止女生,男生也仰头看了过去,因为隔的远,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能看见姚屿对着丁宇勾了勾手指,而高冷的学霸·丁对此无动于衷。
接着那跟灵活的手指就上了丁宇的衣领。
姚屿把丁宇从高三10班门前拖走,拖过了高三11、高三12,拖的一层楼的人无心复习,都想知道这个抓住他们高三之神的衣领而大神还无力抵抗的帅哥是谁。
三分钟后。
丁宇被拽停在高三楼四楼跟五楼的转角,一脸生无可恋:“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的。”
姚屿不想惊扰楼上楼下看班的老师,压低了声音说:“不,你是欠了他的。”
“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丁宇崩溃道:“大少爷,你来找我不能换个时间么?”
你不知道这样很丢我们学霸·丁的面子的么?
在姚屿眼里,丁宇从来就没有过面子这种东西,他想了想,问:“你着急复习?”
丁宇:“……”我们学霸不差这点复习时间好吧。
丁宇脸色风云变幻了一阵,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理了下被拽歪的衣领,问:“什么事?”
值得牺牲甫阳一中最受欢迎课程排名第一的体育活动课来找他?
看似气势汹汹而来的姚同学听到这话短暂地顿了一下,垂头把易羿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问:“你知道他跟他教授的事是怎么回事吗?”
第32章
丁宇是一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上一次听他讲易羿十岁的事时姚屿就注意到了。
他从小参加演讲比赛,学习过不少讲话技巧,没意思的东西也能被他吹的绘声绘色,弄的每到国旗下讲话老师们就想起他。
易羿在英国的事其实是方婧涵口述的,丁宇并没有实际见过,所以他讲出来掺杂不了什么多余的东西,最多靠想象补充点个人看法,依然把姚屿听的没了声。
八年前姚家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城郊的小角落,十岁的易羿自奶奶死后再没去过学校,班主任也不知道联系谁寄送这学年的成绩单,只得把它扣在了学校。
方婧涵来甫阳是为了一场官司,原告是她的大学同学,一场离婚案,她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她本来没准备去看那个住她楼上的小男孩。
前几年刚搬到英国的时候,她跟室友合租的房子楼上正好是一对中国夫妻,初来乍到到处都很艰难,全靠俩夫妻帮忙才堪堪过活下去。
她跟舍友都是学生,没有稳定的收入,微薄的奖学金支撑不了庞大的生活开支,正想着找份工打时,夫妻俩给她们出了个主意。
这户人家有个满五岁的儿子,打小就在英国,英语跟中文说的两不像,父母为此给他家教也请过课程班也报过,都因为这孩子的性格不欢而散。
调皮、霸道、任性、不听话,是方婧涵对五岁的易羿的第一印象。
她其实是很讨厌这种性格的小孩的。
但禁不住她舍友喜欢。
她犹记得,她舍友嘴上一边说着“男孩子小时候都这样嘛”,一边揪住易羿的后颈把他像猫似的拎到脸前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