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70)
须臾过后,他听到魏骁一声浅浅的叹息,旋即魏骁换上衣服,推门离开了。
然后,就是父母与魏骁的争执……
与魏骁在一起后,周景辞才明白父母对自己的爱有多么畸形。
诚然他们为自己规划未来,倾注心血,在自己身上浇灌了无数希冀,可魏骁不一样,魏骁只希望自己幸福。
魏骁不会介意自己是否能考入顶尖学府,不在乎自己是否功成名就,甚至不在意自己有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就只是爱自己这个人。
有时候,周景辞会觉得,这世上或许唯有魏骁一个人,给过他不设条件的爱。
在魏骁面前,他不必做个努力的学生、勤恳的员工,不必有什么追求与成就,只因为他是他,所以魏骁爱他。
他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曾经,给予过彼此那么深沉的爱意,现在想来,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周景辞起床后,周明李岚又唠叨了几句,他只淡淡地应着,并没太大反应。
反正这么多年,周景辞早就习惯了。
他没再赶魏骁走,亦没提他们已经分开了的事情。
就算分开了,他也不想再让魏骁在自己父母面前丢面子了。
贴春联、包饺子、放鞭炮的老三样年年不变,一家人心里都各自有各自的盘算,确是索然无味。
春晚亦没什么意思,新时代催婚催生催二胎的小品自然不会缺席,正能量的歌舞更让人头晕眼花。
然而,彼此间无话可说,也只有靠春晚来缓解尴尬了。
周景辞静静地看着电视,魏骁却只管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跨过了零点,四个人多少都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
鞭炮是魏骁一个人放的,他背对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心中想,愿周景辞健康平安,幸福快乐。
晚上的鞭炮声和礼花声一阵连着一阵,魏骁和周景辞都翻来覆去地没睡着。
就在周景辞第十次翻身的片刻,魏骁突然把他罩进了怀里。
周景辞挣扎了两下,皱着眉头低声道,“放开我。”
魏骁眼眶酸得厉害,“那天是我不好。景辞,我以后不这样了,以后你不想我出门我就不出门,不许我睡我就不睡。你回来吧好不好?”
他这一生贫穷过,落魄过,却从未如此卑微过。黑暗中,周景辞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徐徐说,“你这说得都是哪跟哪啊……”
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摆脱魏骁的桎梏,可魏骁偏偏把他抓得紧紧的,“景辞,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跟我分开行么?”
周景辞长长叹息,“别逼我了好么……这两个星期,我才刚刚觉得日子有点盼头了,你别逼我了好么。”
魏骁一怔,倏地放开手,他久久地看着周景辞。
他没想到,周景辞对未来的期盼,竟是从分手开始的。
第74章
这晚以后,魏骁没再逼迫周景辞,只问他现在景云财经正是烧钱的时候,身上带的钱还够不够。
周景辞皱了皱眉头。
魏骁没有说错,他的钱的确不多了。
且不说现在景云财经的App还没有上线,就算正式上线以后,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盈利。
单靠周景辞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一百万和那套小房子房款,他和李雲根本坚持不到公司盈利的那天。
不过,周景辞也不算太紧张。
钱不够了,他还可以融资,反正这些事情他早就做了无数遍,虽谈不上喜欢,倒也得心应手。
周景辞摇摇头,说,“我不用你的钱。”
他们清清白白地谈恋爱,在一起时,周景辞尚且没有贪图过魏骁的名利,更遑论分开以后了。
魏骁知道周景辞的脾气秉性,没再坚持,只说有需要一定要告诉他,易购永远有周景辞的一半。
听了这话,周景辞笑笑,只说,“你别开玩笑了。”
若不是周景辞把易购当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若不是周景辞把魏骁当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他们是断然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就算是爱侣,也该有距离和界限。
初一下午,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J城。
周景辞太累了,休整了整整两天,初三的晚上,魏昭的电话打破了他的平静。
电话接通后,魏昭在电话里支吾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似得说,“哥哥,我哥他带了个男人回家……”
周景辞心里“咯噔”了两下,他咬紧自己的嘴唇,把情绪藏在淡漠的声音中,“昭昭,我跟你哥已经分手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不该在乎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周景辞如是在心中告诫自己。
魏昭声音很轻,“那个男人西装革履的,还戴了个金丝眼镜,站远了看,我还当是哥哥你回来了。”
听到这里,周景辞倒是一愣。
他不禁失笑,他还以为,离开了自己以后,魏骁总算能遵循自己的本心,找那些个年轻的小男孩儿共度春,宵了。
怎么到最后,竟还是叶公好龙呢。
“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朝家里去……哥哥,你真的……你真的全都放下了么?”
周景辞没再说话,他默不作声地挂下电话,躺在沙发上,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仿佛被一双无情的手反复揉搓着,最后,竟捏出一汩汩苦涩的汁液来。
酸痛从心脏扩散,遍布全身上下。
他整个蜷缩起来,抵抗着痛苦。
他好疼,疼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这些日子一来,周景辞一直住在酒店式公寓里,窗外的万家灯火更衬出他的冷清寥落。
这么大个世界,他已经没有一个家了。
过了许久,周景辞才终于舒缓了些许。他挣扎着起身点了根烟,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热闹繁华。
后来,魏骁也打来了许多个电话,发来了好多条短信,问他魏昭那丫头有没有打来电话,紧接着便自说自话地解释了好多。
周景辞连点开都没点开。
深夜总是难熬,尤其是一个人的深夜。
周景辞辗转难眠,心尖挤出的苦涩将他整个淹没,他在这煎熬中溺水,唯有奋力挣扎。
碰巧这时李雲的电话突然打来,约他一起去酒吧坐坐。
周景辞没去过酒吧,他本是厌恶极了酒吧里嘈杂的环境,此时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他想,也许他真的需要出去透口气了。
周景辞穿戴好后,打车赴约。
两个人约好的这家酒吧不算高档,却人满为患,一张张吧台紧紧挨在一起,男人女人们摩肩接踵,身体与眼神在灯红酒绿中一同胶着着。
周景辞落座后,才发现李雲已经点好了酒。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李雲,这才发现她今天的打扮与以往大相径庭。
只见李雲穿了身黑色吊带,外面松松垮垮地罩了件毛皮大衣,画着夸张的大浓妆,一双唇像两坨火似得在周景辞眼前燃啊燃。
周景辞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这才意识到,脱下职业装、褪下精英派头后,李雲是个多么美艳的女孩儿。
周景辞强忍着心中的郁愤,勉强冲自己的师妹笑了笑,抿了一小口面前的长岛冰茶,随即嗔怪道,“怎么点这么烈的酒。”
李雲耸耸肩,“出来玩么,不喝点怎么放得开。”
李雲太了解周景辞了,在这一片晦暗与嘈杂中,她扯着嗓子朝周景辞喊,“你跟魏骁分手这么久了,别太拘谨,玩玩呗。”
周景辞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李雲说得是什么意思了。他又不傻。
事实上,自从抑郁症好转以后,他身体里沉寂的渴望逐渐回归,有好几次早晨醒来,他都发现身下湿漉漉的,着实有些难堪。
周景辞不算个情,欲很高的人,就算是当初与魏骁初尝人事、浓情蜜意的那段时间,他们也算不上沉湎其中。
大多时候,他们只是单纯地相拥而眠。
不过,现在想想,他们在一起的最后这几年,魏骁大概正如失忆后所说的那样,看到自己也没有想草的心思了吧。
其实一切早就有了端倪。只是周景辞自欺欺人罢了。
周景辞默默地想着,心脏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李雲趴在桌子上,透过空酒杯望着周景辞,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问出,“你试过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