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56)
魏骁把周景辞放在床上,摸摸他的脸,“不傻啊,我喜欢。”
周景辞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他笑着朝魏骁张开双臂,魏骁就俯下身子来抱他,随后亲亲他的嘴唇,“景辞,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周景辞脑子已经晕成了浆糊,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没法子想了,无论魏骁说什么,他只剩下点头的份儿。
魏骁瞧他迷迷糊糊地点头说“好”,心头的怜爱荡漾起来,他摩挲着周景辞的手,柔声说,“你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后来,半梦半醒时分,周景辞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什么,魏骁已经听不太到了,他失笑地为周景辞拉上被子,旋即自己也趟进去了。
他拥着周景辞柔软而温暖的身体,心情起起伏伏。
这些日子,周景辞的情况好了很多,就连医生都说,景辞是个极具韧性的男人,哪怕精神和肉体都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爱与希望亦能带他穿破漆黑的长夜。
起初,周景辞刚刚确诊的时候,魏骁查了许多许多的资料,看到网络上那些患者的描述,他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忧恐惧。
他怕周景辞的病情继续恶化,也怕他每天都过得辛苦艰难,他怕周景辞强颜欢笑,也怕他再难受都瞒着自己……
怕他寻死,更怕他为了自己强撑。
魏骁不敢逼周景辞吃药,他知道,每每周景辞吃了药,总会难受很久。
他舍不得看周景辞趴在水池前干呕,可不吃药病又怎么会好。
每当魏骁把水和药拿给周景辞时,心里其实都怕极了,他怕周景辞冲他闹脾气,更怕周景辞对他撒娇。
他不配要周景辞好好吃药,可药又不能不吃。
好在,周景辞每一天都很乖很乖。
魏骁想,倘若得抑郁症的是自己,自己一定会努力陪周景辞走下去的,哪怕再难受,哪怕再痛苦,他都舍不得留周景辞一个人。
可得病的是周景辞。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周景辞实在不想坚持了,真的需要以死亡作为解脱,魏骁也只能如他所愿。
他舍不得也不忍心看周景辞辛苦。
可他们在一起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横亘了彼此大半的人生,生生剜掉,就是丢掉整个灵魂。
一个人太寂寞了,实在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随周景辞一起。
魏骁不是个悲观主义者,相反,他一直以来都是“人定胜天”的拥趸者,近乎于悲壮的抗争精神是写进了他骨肉中的战歌。
可面对周景辞,他难免思前想后,总要把最坏的结局想明白才好。
看到周景辞如今一天天的变好,一天天的恢复,魏骁才稍微放松一点。
他看着周景辞的睡颜,忍不住想,爱一个人,就会舍不得他吃苦,舍不得他受罪,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第58章
秋雨过后,院子里的树叶铺了满地。
往年都是周景辞收拾这些的,如今魏骁自己来,只清扫了一小片,就累得直不起腰来。
周景辞看了他几眼,这些日子他接连应酬,身心俱疲,周景辞怕他太辛苦,忙说,“别扫了,等落干净了一起扫。”
魏骁如蒙大赦,呼了口气,将扫帚丢在地上。
他走过来摸摸周景辞的脸,说,“今天你好好在家休息,我晚上陪药监局的那几个玩完就回家。”
周景辞这才想起来,已经快到中秋节了。他低着头沉思片刻,忍不住嘱咐道,“王处的儿子对花生过敏,买东西的时候注意点儿。”
魏骁在周景辞的额头上啄了一口,认真说,“你不说我真忘了。”
魏骁走后,周景辞看着满院的落叶,左右觉得别扭,索性拿起扫帚来,把魏骁没清理完的都一一扫净。
他现在体力不若以前了,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等到一整个院子都收拾干净,小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周景辞的状况这些日子好了许多,不仅嗜睡的情况缓解了不少,心情也不会整日的低落了。
他依然不想出门,不想见人,却找到了自己排解的方式,读读书,看看报,再不然就看看以前的老电影,一天天的,很快就过去了。
每年临近中秋,魏骁都要一连应酬上一个星期,请各个部门的领导吃饭,甚至是登门拜访;与供货商、经销商、物流方周旋;还有花样百出的节假日促销活动,重重麻烦,种种琐碎,虽不需要魏骁亲自设计,但最后,总是要魏骁亲拍板做决定的。
往年这些有周景辞陪着他,帮着他,凡事替他绸缪思虑,总归轻松不少,如今,周景辞生了病,魏骁实在不愿再拿这些事烦他,便唯有靠自己。
化妆品、保健品以及食品在易购的销售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因而魏骁跟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领导一直有不浅的往来。
倒不是因为易购真有什么质量问题,或是想从中谋得什么利益,而是在当今这个人情社会里,不处理好政府关系,生意真当是寸步难行。
维护关系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平日经营中,少受点没必要的为难罢了。
市局里几个处级的领导很是踩高捧低、看碟下菜,虽然在皇城低下算不上什么官员,但到底在体制内浸润已久,极其不好对付。
魏骁每年都少不了要跟药监局的这些个领导应酬两次。
前些年监管松的时候,送卡送钱请客吃饭倒还好,如今管得严了,这些个“土鳖”勾当再上不了台面,改成了健身、喝茶、品酒一条龙服务,怎么风雅怎么来;送礼自然还是送的,只不过要送的别出心裁。
魏骁是个粗人,俗人,健身倒是可以,八块腹肌一晾,无论到了谁跟前儿都有面子。
可那些个年近半百大腹便便的家伙又哪里是真的喜欢健身,在泳池里装模作样地游上一圈,接着就躺在一旁,过不了多久,就说要去茶室坐坐。
魏骁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套。他平日也喝茶,可左右喝不出什么门道。更何况这些个茶室一个比一个贵得离谱,细细想来,倒像是这些领导的家眷开的。变相敛财罢了。
魏骁也只是心中腹诽,偶尔跟周景辞编排两句。上位者的这些事儿,他可不敢置喙。
不出意外,今天也是这套。
魏骁载着一车几个人,先是到了一家极其保密的健身房,陪那群老家伙假模假样地练练身上的肥肉,接着又穿过半个城区,奔赴了领导们指定的茶室。
魏骁不讨厌喝茶,可一边喝茶一边聆听教诲,不时还要吹捧一番,着实是倒胃口的很。
折腾完,又有领导说附近有家很好的私房餐厅,魏骁哪有不从的道理,自然又要陪着。
六菜一汤做得好不好吃魏骁觉不出,反正无论跟这些老东西一起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酒却越喝越多。
酒杯递过来,魏骁就不能不喝,喝到最后,他脑子都浑了一片,最后就只剩下了结账走人这一个心思。
临走前,魏骁踉跄着去结账,谁知店里不能刷卡,就连微信支付宝都不行,魏骁尴尬地愣了半天,和司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万六千块,谁平时能带这么些现金在身上?
末了,还是老板娘解围,说,明天把钱送来也是一样的。
魏骁深谙此道,知道这老板娘何尝会担心自己赖账?
他表面不动声色道了谢,扭头吩咐司机把领导们挨个送回家,自己则打车回去了。
魏骁喝得烂醉,刚把地址报给滴滴师傅就晕头转向的,胃里也翻涌着,强忍着才勉强没吐出来。
终于歪歪斜斜地进了家门,周景辞连忙迎上来,扶住魏骁,把他架到沙发上,接着转身给魏骁拿了杯蜂蜜水。
魏骁回了家,见了周景辞,悬着的心才落到肚里,他再管不了许多,歪了歪头,“哇”一口,吐在了地上。
周景辞忙走过来,一边拍着魏骁的背,一边问,“喝了多少?难受么?”
魏骁吐了一堆,溅在沙发上,接着,他仰起头,痛苦地哼唧了两声。
周景辞皱着眉头,忍不住亲亲他的额头,随后拿来湿毛巾,为他擦掉嘴角的污秽,然后把蜂蜜水递过去,“先漱漱口再喝。”
魏骁难受得不能动弹,周景辞就用勺子把水送到魏骁嘴边儿,温声说,“来,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