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怎么了?+番外(75)

“啊,以撒,好久不见,想我了吗?......这样会不会有点油腻?”

“有一点。”

唉!泽维尔叹了口气。人被关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深呼吸——推开门,一步撞进了以撒怀里。

“噢!”泽维尔捂着鼻子叫道。

“我挺好的,现在地球上是晚上,确实有点想你。”以撒笑眯眯地说。

也不知道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多久!泽维尔面红耳赤,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我很早就听见你们在门口嘀嘀咕咕的。”以撒瞥了一眼毕库里西塔,而后者愣愣地说:“我得在这儿,这是规定。”

以撒烦躁地甩甩尾巴:“就算你在外面等,又有谁会知道呢?”

“可是,我就是被吩咐要留在这里......”

“蠢货。”

以撒嘟嘟囔囔地说。

泽维尔左右看了看这两个人,感到很为难,平常巧舌如簧的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毕库里西塔虽然笨,却不是个讨厌的家伙,怎么能这样说他?当然,他也不好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指责久别重逢的以撒......还好,毕库里西塔本人似乎并不很在意,耸耸肩,自觉站到角落里去了。

以撒拉着泽维尔的手坐下,仔仔细细地将他端详了一番,突然凑上来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泽维尔好像被抽了一巴掌似的缩了下脖子,低声说:“不能这样!......万一有监控呢?”

“我们魅魔的见面礼而已,”以撒指指毕库里西塔,“我也可以去亲他一下,只是我不想。”

“你别亲我!”

“你别亲他!”

毕库里西塔和泽维尔异口同声地说。

**

以撒说:“加斯特跟我说咱们俩的事挺乐观,很有可能无罪释放。”

泽维尔听完笑呵呵地应了。过了一会儿,他问:“你跟加斯特很熟吗,以撒?”

以撒转了转眼睛:“伦敦又下雨了。”

“这也要保密?”

“我也没办法。”

泽维尔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问家里怎么样?以撒告诉他一切都好,但泽维尔最好早点回来,否则他一个人拦不住黛西宠孩子。

琐事都说完了,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默默端详着彼此,好像头一次见面似的;但假如作为首次会面,这种视线又显得太亲密太无礼了。后来毕库里西塔拿这件事请教加斯特,顽劣的智天使难得没有立刻嘲笑他,而是沉默地、用类似这样复杂的眼神凝望他很久,才缓缓把手里的书卷起来,“咚”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或许是地球上的什么神秘仪式吧?毕库里西塔想。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泽维尔觉得该做些什么。因为是临时起意,他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只是觉得自己该做点让以撒高兴的事。为什么要讨他高兴?泽维尔没有细想,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问:“你能借我一点儿魔法吗,毕库里西塔?”

“可以啊,”毕库里西塔伸出手,“你要多少?我对魔法的感知也不是很灵敏,没有很多呢。”

“一点点就够了。”

泽维尔握住他的手,在以撒浑身酸味就要发脾气之前松开手。然后,他对以撒说:“闭上眼睛。”

以撒就闭上眼睛,说:“如果你敢扇我一巴掌,我会揍你。”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是泽维尔第二次把他从外面找回来的时候他说的。他们两个人都想起来那天的场景,包括后来喝醉了酒、泽维尔向黛西编胡话,以至于黛西到现在都还坚定地认为他们是一对生不逢时的乱伦兄弟,于是不由得相顾大笑起来。

“睁开眼睛吧,以撒。”

以撒睁开眼睛,同时,泽维尔缓缓松开了合拢的手,手心里扑簌簌飞出了许多金色的蝴蝶,在半空中像沙一样散落下来。

以撒下意识地抬头看,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像试图扑蝴蝶的大狗。直到最后一只蝴蝶化为粉末,他才收回视线,背过身去,粗声粗气地说:“真无聊!”却用手悄悄拉住尾巴,才不至于让它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泽维尔始终笑眯眯地看着他,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在温柔的注视中结束了短暂的探视时间。

......

临走的时候,泽维尔说:“我是不是太久没见到你,有点想你了?这感觉真好、真奇怪,就像肚子里装满了蝴蝶,我要是张开嘴笑,它们就全飞出来。”

以撒当时说了什么,泽维尔已经记不清了。也许他就是愣愣地半张着嘴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后来泽维尔也惊讶于自己的坦率和直白。这十五分钟好像发生了一切,又好像一无所得,直到回到黑漆漆的保护室里,泽维尔的嘴角都还没有落下。他突然感到很有勇气——并不是谁带给他的,只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朦胧的感觉,他甚至感到很有力量,哪怕手里空无一物。

回到保护室里,泽维尔背靠着门坐下。过了一会儿,隔着门板传来了毕库里西塔的声音:“喂,泽维尔。”

“嗯?”

“你们地球人花样好多,”隔着门板,毕库里西塔说,“变几只蝴蝶,用得着借这么多魔法吗?”

泽维尔用后脑勺枕着墙壁,说:“别那么小气嘛。你难道还要收回去吗?”

第70章 判决

由于提前知道了不久之后就要开始审判,泽维尔感觉这段时间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漫长。他频繁地敲着门板问:“过去了多长时间啦?”哪怕这个问题一刻钟前他才问了一遍。很快,连称得上好脾气的毕库里西塔都被他问烦了。

所以现在泽维尔只好重新躺下,想点什么来消磨时间。

在天堂思想犯罪不算犯罪,因此,很快泽维尔已经不再满足于想象房间里的一个抽水马桶。他觉得既然都是想象,不如干脆大胆一点——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眼前开始浮现起第一次见到以撒的样子。

1652年的利物浦港口远不比今日,那时候的港口规模小得可怜,连碎石路都没有,只是一个泥泞的小码头,地面一踩一个鞋印子,下了雨就更显肮脏。人在走路的时候,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鞋,几乎没有空抬起头来看看路。

然而就是这样自顾不暇地走路的间隙,泽维尔注意到了以撒。那个夹在黑人中间的红发白人,被拴在奴隶贩子手里,身上有淤青和破皮,很顺从地匍匐在那里,高大的身子蜷缩成那么小的一块阴影,好像你踢他一脚,他也不会回应你。

泽维尔第一眼看见以撒就知道他不可怜。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尾巴——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大概就像你在街上看到了脏兮兮的流浪狗,你知道它能自己搞定生活,以撒就给泽维尔这样的感觉。他可能以这副肮脏的落魄模样出现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人伸出手他就愿意被带回家,却不会轻易被驯服。他随时会找到机会跑掉,在流浪中一次又一次和你擦肩而过,最后可能活得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长。

你不需要怜悯他,泽维尔记得当时他的理智对自己说。他目不斜视地从奴隶贩子身边走过,路过以撒就像路过一块石头——可是事实上,以撒更像一块儿绊过他一跤的石头。泽维尔一直惦记着他,最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甚至去而复返。

泽维尔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吝啬,但是那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多加了一先令就为了把以撒带回家里。可惜还没有几天,以撒就跑掉了。他究竟是被那个找上门来的天使吓跑了还是原本就打算逃亡,这个问题哪怕到了今天泽维尔还是不知道。

泽维尔想大概没有哪个人会比当时的他更无助,又要承担被骗钱的失落,又要为一个不知道上哪儿找去的坏家伙负责。

后来他是怎么找到的以撒来着?他是怎么不知不觉地把以撒留在他身边的?他驯服了他吗,还是他反过来被以撒所驯养,他们互相需要吗?

泽维尔发现自己有很多很多事可以想。有一些细节也许在反复的回溯中扭曲、失真了,它们离真相有多远?或许哪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拈一两件出来跟以撒聊聊,这样就不用担心无话可说......

想着这些事情,泽维尔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浅滩上,光着脚,脚趾缝隙里有潮湿的细沙。一切都是灰白的,朦胧,模糊不清。海风像雾一样浮动着涌来。他看见不远处灰色的灯塔,窗口昏黄的一豆光晕就像拢在手心里的烛火,闪烁,闪烁,召唤人往灯塔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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