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彦笑嘻嘻地溜号了。
席彦知道钟秦是个赶早的勤奋人,为了不碰上照面,走得有些急。
结果刚跨出基地门,钟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钟秦很少打电话。
席彦心里凭空冒出一只交响乐团,打鼓的打鼓、吹号的吹号,让他又惴惴不安,又悄悄欢喜。
冬日清晨,风仍凛冽,席彦手心却不知为什么出了汗,耳朵也热起来。
心里还别扭着,却不舍得不接。席彦随意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赶在电话挂断前,慌慌张张按下了接听:“……唔。”
“席小狗?起了?”钟秦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并无不同,“还在生气吗?”
席彦捏住手机的手紧了紧。他知道自己昨晚的表现很奇怪,在钟秦看来应当是发了一通无名火,他现在应该回答“没有”或者“我生什么气”,这样看上去才自然。
但席彦对钟秦撒娇却是下意识的:“……嗯,在生气,气得睡不着出来遛弯儿了。”
“那我该怎么办?”钟秦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带你去基地过年好不好?”
席彦被钟秦笑得心里一颤,又觉得钟秦的语气像哄小狗一样,让他有些赧然。
席彦回头看了一眼基地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决定硬气一回,闷闷道:“我不。你自个儿跟他们过去吧。”
不等钟秦说话,席彦扔下一句“挂了”,就兵荒马乱地挂掉了电话,抬手招了个从对街加气站出来的出租车。
车上,钟秦的消息又无缝衔接地发来:
「那我拍照片给你?」
席彦低声喃喃:“干什么呀钟秦……”
就像听见了席彦的嘀咕一样,钟秦又说:
「哄你?」
席彦飞快地锁屏手机,不敢再领教钟秦的招数了。
席彦走后不久,钟秦到了基地。
胡学跟他说:“席彦刚走,你俩碰上了吗?”
钟秦愣了一下:“他昨晚上到这儿来了?”
“是啊,他还真没跟你说一声?”胡学想了一下,抖了个机灵说,“也对,他昨天来的时候说是被你和曦哥给赶出来的。”
“一晚上没回消息。他是这么说的?”钟秦气笑了,“那可能是我求着他把店门从外面给我锁上的吧,如果当时光哥也在店里,我只能打119了。”
胡学乐了:“这狗脾气……我昨晚上就猜你俩是不是闹别扭,嗐,也就没告诉你,小同学这么大老远地跑来这荒郊野外,不就是心里不舒坦,需要个安静的地方避一避吗。”
“嗯。”钟秦领情,“谢谢。”
胡学摆摆手,白他一眼:“谢谁呢。”
钟秦淡笑一声:“谁是老妈子谢谁。”
“……”老妈子胡学噎了一下,“靠。”
钟秦跟胡学聊了两句,就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消息。
席彦什么都没回,看上去很是记仇的样子。
钟秦也不急,反而笑了一下。
“你别这样笑啊!”胡学警惕道,“你这样笑会让我回想起捅了gay窝的恐惧!”
记仇的席小狗把魂儿落在了基地,脑子里除了钟秦还是钟秦。
他坐在自己房间乱糟糟的书桌前,撅着个嘴,把笔杆子横抵在上唇和鼻子之间,开始出神。
桌面上摊着一个语文听写本,摊开的那页末尾,用红笔写着漂亮大气的四个字。
「金石可镂」
半晌,席彦从草稿本上撕下一页白纸,蒙在上面,情不自禁地跟着钟秦的字迹,认认真真描摹起来。
但他写了十好几遍也静不下心,反而总是去想钟秦拿笔写字的样子,想钟秦修长的、沾上墨迹的手,想钟秦怎样用这只手又不耐烦又温柔地捏他的后脖颈。
席彦扔了笔,侧着脑袋趴在了桌上,眼睛耳朵都滚烫起来。
无意间,席彦瞥见被他随手扔在书桌角落的《学生守则》——因为期末清空教室,所有书都带回来了。
……他给钟秦背过好多次《学生守则》。
席彦怔怔地、一页一页地去翻,就像想通过这个动作去回忆他和钟秦的相遇一样。忽然他动作一顿,在第五篇第二条看见一行字:
「禁止学生交往过密」
席彦瞬间便心虚起来,因为他现在有指向性明确的“交往过密”对象了。
席彦随手抓了一支2B铅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这条圈了起来,又在旁边一笔一画批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席彦重新趴回桌上,脸埋进臂弯,无措道:“钟秦……钟秦……我可怎么办啊……”
今天年三十,席彦家团年。
丁宣下午就跑来凑热闹,在屋里跟着席彦他姥忙前忙后。
丁宣进门见到席彦的第一句话不是新年快乐,而是问他要狗哥,席彦心里一酸,对钟秦的想念忽而叫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