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晴似雨+番外(128)
叶时雨的视线凝固在天花板上,老式的吸顶灯边缘泛黄,像长期被灯光烤焦,融化了一般,黏在不那么平整的天花板上。
就一个破灯,这会都能脑补出一大戏,只为了摆脱此刻的恐惧。
幼年时期,他曾陪同姜雅慧去诊所拔牙。
那时医疗设施不够完善,姜雅慧疼的直蹬脚,跟受刑似的,拔完牙脸都肿了,只能每天吃流食,就这么给叶时雨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叶时雨继续观察,四周的墙壁是白色的,左手边有一个白色小巧的立柱洗手池,水龙头是银色的,把手上残留着香皂泡沫清理不及时形成的污垢,墙上贴着一副正确洗手顺序的宣传图。
叶时雨对着宣传图看了挺长时间,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洗了那么多年手,没一次达到国际标准卫生标准。
刚进来时,穿着白大褂的牙医,就是站在这个洗手池前搓手,眼睛看着窗外,背对着叶时雨说:“躺下,我给你看看。”
叶时雨当时脑袋里幻想的是,“躺下,我给你拔牙拽下来。”
毕竟幼年时期,叶时雨是把牙医和变态划等号的。
牙医检查完,靠近叶时雨,思忖着说:“不需要拔牙。”
从牙医的嘴里冒出来的薄荷味,喷在叶时雨的脸上。
叶时雨整颗心都放下来了,欢呼雀跃,看牙医都顺眼了不少。
他突然觉得牙医的牙齿应该不会长蛀牙,就好像眼科医生不容易近视眼,胸外科医生不容易得心脏病。
因为他们知道如何有效地规避自己熟悉的病症,努力再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太健康的欲/望。
但叶时雨控制不住,尽管害怕拔牙,却还是很喜欢吃糖。
过了一会儿,牙医脑袋上系着一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反光镜,把一面镜子放进叶时雨的口腔里,手中拿着金属器械,冷冰冰地说:“可能会有点疼,尽量保持上半身别动。”
叶时雨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活像一只被扣在瓶子里的蜜蜂,嗡嗡嗡地飞不出去,只能闭着眼睛四处乱撞。
叶时雨张大嘴,看着那些冰冷的金属器械进进出出,内心祈祷着嗡嗡嗡的声音可以快点停止。
主要就是声音吓人,如果可以悄无声息的操作,或者说一剂麻醉直接睡过去,看牙医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等牙医换上钻子的时候,叶时雨想就这么晕过去也挺好。
又等了一会儿,牙医再次站起身,洗了洗手,说:“漱漱口。”
叶时雨盯着牙医洗手,甚至还在数他搓手的次数。
同样,没达到卫生标准。
牙医洗完手,坐在办公椅上,把需要买的药敲在电脑上。
医院电脑系统反应挺慢,就连牙医也免不了嘟囔几句,不停在键盘上敲敲敲。
周围拿着挂号单去楼下缴费,去药房取完药再次回到医生办公室。
咕哝咕哝,水在口腔里晃荡了几下,叶时雨小心翼翼地吐到刚才盯了半天的水池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结束后,又洗了洗手,坐在门口的橘黄色连排塑料凳上等周围。
半边脸有点木,好在并不疼,脸摸上去也没肿,就是嘴张了太长时间,下巴有点酸,就好像打哈欠打到一半,发现下巴掉了。
医生把用药说明写在药盒上,字写的龙飞凤舞,然后直挺挺地站起身,嘱咐叶时雨还要再来几次。
周围还想着要不要问问注意事项,紧接着医生咳嗽一声,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人了,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外面没有其他等候的患者,否则叶时雨没准能听见一声喜感的“下一位”。
周围点头道谢,和叶时雨乘电梯下楼。
叶时雨看到牙医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来一把钥匙,锁好门,从另一个方向下楼了。
周围关心地问:“疼不疼?”
叶时雨张开嘴,试着“啊”了一声,假模假样地说:“没什么感觉。”
周围敲着叶时雨的脑袋:“如果再晚来一段时间,估计你就得拔牙。所以最开始牙疼的时候,就应该立马解决。”
最后这句话对叶时雨的影响很深,以至于后来没有周围的日子里,每当他想起这句话,就后悔莫及。
周围就是那颗长在口腔里的病牙,早知后来痛苦不堪,当初就应该从心底将他连根拔起。
但有时,叶时雨也会觉得疼痛是有必要存在的,它能时刻不断地提醒我们病症的存在。
引发疼痛,有时就跟贪恋欢愉是一个道理。
一样邪恶,一样病态。
疼痛,有时让人不那么想要逃离。
叶时雨有段时间就倔强地挣扎在这种痛苦中,假装自己不在乎,假装自己很勇敢,假装自己从没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