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城轻咳了一声,声音放柔:“萧然……”
听筒里蓦然传来一声怒斥,呆板机械,像是某种电子音,但是语气更加连贯自然:
“喂!你要跟我吵架吗?”
穆南城猝不及防,被喝得一愣,紧接着,穆南城刚刚放出去的那些粗话像是光波延迟了好几分钟才反射回来一样,把他整个炸懵,
“放屁!你他妈的说的全是屁话!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
“………………”
在机器人酣畅淋漓地用八国语言把穆南城的“屁”话囫囵轰炸了三圈后,穆南城终于挫败地挂了电话。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接了冷水就往脸上泼。
穆南城撑着水槽看着镜子中那张布满了嫉妒和怨憎的脸,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修炼了千年的道行,一朝破功。
披了这么久的人皮,怎么就现出原形了呢!
穆南城抬手甩了自己一耳光,他觉得他真是蠢到地心里去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能冲萧然吼呢?那孩子原本就在念着傅予行的好,如今他还巴巴地上赶着送上去做对比,傻逼!
他又在另半边脸上甩了个巴掌。
穆南城深吸口气振作起来,他靠着水槽再次拨号,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你要跟我吵架吗?”
中气十足的机械音雷电似地贯穿他的耳膜,“放屁!你他妈的说的全是屁话!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
“………………”
穆南城挂掉电话重新再打。
“喂!你要跟我吵架吗……”
挂掉,再打。
“喂!你要跟我……”
再挂,再打。
“喂……”
穆南城所有的愤懑怅恨懊恼挫败像是一个臌胀胀的打气球,被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戳破。
萧然在跟他斗气。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像只扇着翅膀不停向上飞舞的小蝴蝶,让他整个人又轻盈又欢喜。
这种斗气四舍五入一下就等同于打情骂俏。
穆南城撑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爽文模式……然宝宝是个牛逼的黑客,请想象他站在联邦法庭上冰冷傲慢地看着所有审判他的人:
“我不是针对谁,只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小说情节需要,大家不要对号入座哈,这个文的背景延续修罗场两洲金融战后,世界两极对抗,东方的华夏西方的A国,这是大背景,全是小墨私设,这个文我自己写得挺满意的,但是数据好冷啊,我感觉我又要扑了。
扑就扑吧,反正我不会告诉你们木先生的骚、浪、贱都在后面呢,嘿嘿!
感谢在2020-04-16 10:12:41~2020-04-17 13:3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雀登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傅予行头七的这天,萧然没能再进傅家门,傅予行生病期间傅家人和他的关系还算和缓,但是随着穆南城出面为萧然讨要傅予行的全部遗产,萧然算是和傅家人真正决裂了。
“我真是看走了眼,”镂花大铁门旁,傅太太冷笑着连连点头,“你可真是好啊,我儿子小半辈子全都赔给了你,命给了你,钱给了你,如今还有南城给你做靠山,好啊,好啊!”
傅太太指着他,“小四活着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傅家的财产你一分不会要走,原来都是诓骗我!宋萧然,你可真不愧是宋仕明的儿子,满口谎言,装腔作势,你就是这样骗得我儿子团团转,到死都在处处为你盘算!”
傅予行那时候生病,萧然是想和他同生共死的,那些身外之物对他就全无意义,傅太太每次去医院看儿子,对萧然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萧然不想傅予行夹在母亲和他之间于病中还不得安生,就向傅太太承诺以后不会带走傅家的任何东西。
但是他现在不死了,傅予行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成了他的念想,除了股份是给穆南城的答谢,其他那些巨额的存款也好,一件旧衣也好,每一样都是傅予行留给他的,在他死之前,谁也不可以抢。
这些东西陪伴着萧然,可以让他空洞的心里稍微被填上那么一些,这是傅予行留下来的气息和回忆,萧然依傍着这些身外之物汲取慰藉。
萧然诚恳地说:
“四哥的东西我现在都要保留的,等到我死了,就可以再留给你们,你不要这样生气。”
傅太太瞠目结舌地瞪着萧然,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病,傅太太一直不喜欢宋萧然,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男孩子,而是萧然很多言行与寻常人格格不入,明明是高智商的天才少年,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傻话。
她并不知道萧然的那些心理变迁,只觉得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小青年,说什么等他死了再把儿子的东西还回来,这不是拿她当傻子哄吗?
傅太太头疼地直挥手:
“你走吧,走吧!”
萧然却不走:
“我听说头七这天亡魂会回来吃饭,我不会做饭,叫外卖好像不大好,我想着四哥可能会来这边吃饭,你让我进去坐一坐,好不好。”
傅太太听着这话眼泪立刻就冲了出来,她遮了下眼睛,脚下差点站不稳,她摇着头:
“萧然,你走吧,小四……他要是看到你,怕是连胎都投不安稳,你走吧,啊?走吧……”
傅太太转过身,肩膀不停地颤动着,傅家主和傅家的三个女儿对萧然的恨意到了极点,哪里容萧然再进来。
萧然呆呆地在傅家门口又站了好一会,直到傅予行的三个姐姐挨个出来奚落了他一通,他才确认自己是真的进不了这家门了,他失望地离开了傅家,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只慢慢地走着。
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雨,灰白的地面渐渐潮湿,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两只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长街上的缤纷喧哗全都被隔绝在外。
当年初见傅予行,也是这样细雨茫茫,萧然背着书包从教学楼走出来,那是贺家出事的第二个星期,宋仕明来京都找过他,新闻上铺天盖地的也全是贺家的消息,无数人对着他的身影指指点点,可萧然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照常上课下课,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到校外的居处,只是辞掉了照顾他的保姆。
他像是陷在天地未开时,满世界都是混沌一片,神魂仿佛都跟着家人一起去了,行走起卧间,总是茫然地不知身在何处。
傅予行就是在那个时候从雨中跑过来,撑着一把伞遮在他头顶,笑着跟他说:
“我是傅予行,南江傅家人,萧然,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该叫我一声四哥。”
天地苍茫里,傅予行是照射进他灰蒙世界里的一米阳光。
……
萧然在马路中间蹲了下去,像一只重伤的小兽在濒死中颤抖,独自舔舐伤口,再没人帮他熬过最艰难的一刻。
他终于在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以后的路,只有他一个人走了啊。
萧然身后的不远处,韩臻开着车,一路随行。
穆南城坐在车里看着萧然的背影,沉默地抽着烟,车窗半开着,霏霏细雨从窗外飘落进来,凉凉地落在他的脸上和手指上,袅袅烟雾中,猩红的一点火光在风雨中明明灭灭。
————
“然然!”
青年男子的喊声伴随着汽车的急刹声在雨中的长街上响起,萧然朝后望去,就看到宋枢衡正横穿道路,向他急急奔过来。
“然然,”宋枢衡来到萧然面前,满眼的痛心和心疼,一声轻语饱含叹息,“哥回来了。”
萧然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宋枢衡。
“哥回来晚了,我一直在南洲,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宋枢衡抱歉地解释着,他抬起手想摸萧然的头发,萧然却避了开去,宋枢衡垂着手,满目黯然,“你现在要去哪里?”
萧然摇了摇头。
宋枢衡不气馁,低低的嗓音透着小心翼翼,“你吃饭了吗?现在住在哪里?身体好吗?然然,你跟哥说句话,说一句就好。”
萧然想了想,终于开口了:“我去陵山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