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都在嗑我俩的CP(66)

他特清晰地听到了晏休闷哼。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是果子将熟的树,风一过便满地躁动的青果。正好是摸不得蹭不得的年纪。

俞绥支着腿,缓缓搓了搓脸。心虚和尴尬上涌,大少爷抬起头,结果忘了后面还有堵墙,一下重重地磕到墙上。他这下真的宕机了,招了枪毙一样直挺挺地摔到枕头和被褥上,捂着后脑勺不动了。

这个动静不小,晏休甩掉水珠出来,目光先在地上扫了一圈——俞大帅哥并没有在地上。

然后再往床上看,某人脸朝下,跟做后仰运动一样趴在床上。

晏休在床边站了两秒,他伸手在俞绥搭在后脑勺上那两只手上扒了扒说:“撞头了?”

“......没事。”俞绥手松了些,脸一侧,露出半只睡出千层眼皮的眼睛,“你洗脸没?”

晏休没问他什么时候醒的:“刚要洗。”

俞绥又埋了回去:“那你快去,别管我。”

晏休轻扬了下眉,不过没说什么,他把掉地上的被角拎起来扔俞绥身上,径直走回独卫洗脸。

没过几分钟,俞绥拎着手机倚在独卫门口,自己不打自招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声音犹疑:“哎......刚才那下要紧吗?”

晏休:“......”

俞绥继续看着手机,专注度高得像今早发生了什么家国大事。

晏休在“你果然醒了”和“怎么不接着装下去”里挑了第三句,说:“要不你试一下?”

“啊?”俞绥没忍住,惊悚地瞥了眼晏休。

晏休看上去一点也不想跟俞绥接着讨论这件事,扬手关上门,把大少爷锁在了门外。

就挺尴尬的。

俞绥在外面的置物架上摸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踩着拖鞋沙沙地从房里出去,到隔壁蹭另一间独卫。

他叼着牙刷,沾湿了手,把额前的碎发顺到脑袋后面,冰凉的手捂住了发烫的耳朵。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尴尬的时候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俞绥也不知道晏休尴尬没尴尬,反正他自己乱成了麻。

要了命。

俞绥有些儿后悔地回想,他是出于什么心思把晏休弄回家里的?

大少爷的臭毛病一个接着一个,是一个完整的漫长的系统性活动,尴尬症以后会牵连出拖延症,强迫症,总之磨磨唧唧的。最终是晏休捣鼓完到这边喊他下去吃早餐。

早餐拖到这个点吃,接下来的午饭时间会因为还没有消化完而吃不下,所以孙阿姨没有给他们弄太复杂。

晏休坐俞绥对面,微垂着眸,边吃边看英文早报。

特别老干部。

他昨天跟俞绥用的是一个瓶罐的沐浴露,身上头一次没了薄凉的药草味。

餐桌依然很长,他俩只占一个角。俞家没人在这个点吃饭,所以餐厅很安静。暖灯笼着这一片,恍然有股岁月静好,细水长流的错觉。

俞绥在这股氛围里一个咯噔,仓促地转移注意力,他咽下去半边鸡蛋,拿手机给杨飞文拨了个语音通话。

没人应答,杨飞文还没醒。

俞绥的寝室里杨飞文三人偶然听说表哥那一行当,年轻人对这类充实神秘色彩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再且俞绥话里话外把那位表哥吹得跟神仙似的,杨飞文三人自然而然地谗上了,说了好几次想找表哥算一算。

但俞绥哪会真的把表哥喊过来,看杨飞文他们执着有余认真不足,干脆借了最好操作的签筒来带给他们玩。

而杨飞文纯粹昨天听晏休到他家来了,所以吵嚷着也要过来。

杨飞文不来,俞绥晃晃悠悠地上楼收拾昨晚弄乱一地的东西。他懒洋洋地垂着头,收拾起来非常漫不经心。

晏休昨晚笼统地收整过一次,现在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俞绥通通扔进玩具箱里,目光瞥到桌上的签筒。

他拎起签筒晃了晃,突然听见晏休问:“之前不是不想剪头发吗?”

“......”

这个话题起的太突兀,俞绥一愣,下意识地抓了下头发。少年人心事堆积在前期偏多,俞绥刚剪的时候以自作多情的心态自己想了一宿的借口,到最后一个都没有用上......晏休根本就没有问。

但是现在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俞绥都该去修剪第二次了,乍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也没想起来自己当初想了什么借口。

俞绥现在想起自己那一宿翻来覆去还隐隐觉得好笑,因为修剪头发太正常了,不就是长了想剪了,原来没时间现在有时间了么,他自己心里有鬼而已,又不是全世界都跟他一样。

“不是不想。”俞绥回过神,瞥了眼晏休,“我原来不是没空吗?”

也不知道晏休有没有接受这个答案,俞绥懒恹地拨弄了下签筒,抬起眼皮:“......你要不要先抽一个?”

先前说过,老晏家不信玄学。

晏休后背抵上床头,下巴微微抬起。他这会儿身上套的还是俞绥的卫衣,跟俞绥现在身上穿的那套大概是一起买的,只有颜色不一样。

他侧目看了那签筒两秒,想起意识浅薄的那个时候随手扯出来的上上签。

“你信这个?”晏休问。

“不信,我是五星红旗下长大的无神主义论者。”俞绥想都不想。

晏休:“......”

俞绥把签子倒出来,又归拢在一起,草草地看了一遍,然后放回去。

“也不能说信不信吧,在我这,它其实是个帮助思考的工具。”俞绥想了想,斟酌着说,“这个,这个筒里就放了四十来根,阎无衍那还有一筒放了七八十根,还有百来根的。所以抽到的结果概率差不多是四十分之一,七八十分之一,几百分之一,每一种结果都是在可选范围内里挑。”

俞绥垂着眼:“就像我刚才那样子。我一次就看过了所有签面,然后我问一个问题,再抽签,那个问题的答案一定就在这四十多根签子里,那就不太合理。那为什么还要去抽签......只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没法想清楚什么事的时候,它可能会给我们一个方向。”

就像我原先那样。俞绥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然后偷偷看了眼晏休。

他只是忽然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大少爷活了十几年没喜欢过哪个人,这是第一次,所以慌了阵脚。他没有非要跟晏休在一起的决心,就是觉得像现在这样也不错。

更长远的,他不愿意想了,所以干脆给自己一个悲观的结果,一举打消少年恣意生长的野心。

至少现在他还在晏休身边,至少晏休还是“世家哥哥”。俞京缘老说世家亲,祖祖辈辈牵连不断,远隔重洋了喊一声话也是要应声的,跟拉拉不断亲的是一个样的。

俞京缘过往常有重朋友轻家里的趋向,俞绥一直不喜欢他这样,这一会儿却格外感激。因为晏休在那边,因为他给自己和晏休拉了一条难断的线。

-

“所以还是能抽的。”俞绥草草做下结论,晃了下签筒,幽幽地问,“免费的呢,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他刚才说完一大堆就有点后悔,感觉像在特意暗示什么似的。不过老晏家特别科学。他以为晏休不会搭理这玩意,结果晏休却点了下头:“行。”

俞绥啊了一声,讷讷地递出签筒:“那你摇吧。”

晏休接过签筒,没急着摇,他有一瞬间好像想说点什么,只是看神情像是换了一句:“我没想好问什么。”

俞绥又愣了一下,却又觉得这样理所当然。晏休一直以来都非常自律,看着无欲无求的,解决不了的事就放下了。

俞绥替他想:“什么都能问......问G7名额有没有你一个?”

晏休满面写着“兴致缺缺”和“我知道有我”。

“......”大少爷懒得伺候了,手枕到后脑勺上仰躺到床上。他轻踢了晏休一脚,盯着这人侧面的线条,本来想说“那你问纪检部什么时候倒闭吧”,却忽然改了主意。

俞绥牵了下嘴角:“要不问桃花?”

“不问。”没想到这次晏休更干脆了。

俞绥顿了一下:“为什么?”“没什么好问的。”

“......”俞绥轻哦一声,眨了下眼,“抱歉,忘了您是神,神没有七情六欲。”

这下换晏休踢了他一脚,森森的视线从俞绥头顶扫过。

俞绥转过头,顶着张被床铺挤变形的脸跟晏休对峙,他啧一声:“怎么还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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