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过去很多都跟云姨交织在一起,很多事稍微提一提都会联想到云姨。
闻之心底对云姨的想念突然被勾了起来。
尤云对他的疼爱让他感受到了从小到大就缺失的母爱,在尤云离世前的短短两年多里,他是真切地把她当作最亲近的一位长辈去对待的。
可当下他却不敢把这份想念袒露一分,是他害了云姨,又有什么资格言说想念?
尤岁沢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低落:“以前就想问你,那天为什么想要吃馄饨?”
闻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去尤岁沢说的是高一的那个雨夜。
“我家以前有个保姆,他总说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天天在外面买早餐吃对身体不好,所以就自己包了很多馄饨,每天早起煮给我吃。”
“可惜我就吃到了三天。”
本来那天和父母吵架激起他打架欲/望的原因已经忘了,被尤岁沢这么一问闻之突然又想了起来。
那天是因为那个保姆突发疾病进了医院,等闻之放学归来才知道这件事,他想去看望一下。却被母亲告知那个保姆已经被她解雇,一个身体有恙的老女人不能够在他们家继续待下去。
闻之阻止不了母亲的决定,只觉得愤怒又难过,那三天早晨的馄饨,是他在这个家里体会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而这份温暖却是一个外人带给他的。
闻之简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尤岁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柱子那头的女人就走了过来。
闻之:“……”
这女人比他们早来那么久,到现在才吃完,是吃的年夜饭吗!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确实漂亮,皮肤白皙,身材也好,因为长期锻炼的原因,气质身形都很不错:“您好,我经常在小公园里跑步,之前我们应该见过很多面的。”
尤岁沢看过去,和她四眼相望:“有什么事吗?”
这一幕如果抛却心里酸得掉水的闻之,感觉就像是一场标准的偶像剧场景:男女主角本不相识,在各自的领域里各自优秀,唯一的交集就是每天早上的晨跑。
这一年里,两人每天在小公园里相遇,却都没有搭讪,一年后女主角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动,对男主角展开了攻势……
闻之面无表情地拉了下脖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女人完全无视了闻之的存在,继续对尤岁沢说:“您前面有二十多天都没来跑步,我还以为您搬走了呢。”
尤岁沢的手轻轻搭在桌子上:“没有搬走,我朋友生病了,在照顾他。”
闻之抿了下唇,和女人看过来的目光对视一秒,随后移开:“我吃饱了。”尤岁沢微点下巴:“那回家吧。”
只是还没走两步,尤岁沢的胳膊就被那个女人抓住了:“等一下!”
闻之紧紧盯住那只抓住尤岁沢胳膊的手,神色晦暗不明。
若换作七年前他的性子,他现在应该会立刻打开这个女人的手,说一句“不好意思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再亲密地搂着尤岁沢的肩离开以宣示主权。
可他不再是那个乖张霸道的少年,他和尤岁沢的关系也不再像从前一样。
他没有资格干涉尤岁沢被他人搭讪,被别人倾慕或是追求。
闻之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他平息了一会胸口的郁气,对尤岁沢说:“你们聊,我出去等你。”
尤岁沢的手臂不过被女人握了一秒,他便抽了出去。
除了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并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
听到闻之说要出去,尤岁沢一把抓住了闻之的胳膊,脸色有些冷:“在这待着。”
他像是在克制什么,侧头问那个女人:“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之前在二院有看见您,我打听过您的履历,非常优异。”
女人诧异于尤岁沢情绪上的变化,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家里有位长辈近期需要进行一次心脏手术,所以能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咨询一下吗?”
“抱歉。”尤岁沢扣着闻之的手臂非常用力:“我们医院没有名片,如果您的长辈需要就诊,可以去我们二院按照流程来安排。”
“那方便加一下您的微信吗?”
尤岁沢看了她一眼:“不方便。”
女人显然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没再多纠缠,礼貌地推开一步:“那好吧,耽误您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
尤岁沢性子冷归冷,但向来是待人有礼的,这次他却连一句“没关系”都没说,直接拉着闻之离开了。
闻之有些发懵,他明确能感受到尤岁沢在生气,却不明缘由。
两人进了小区后,闻之才停下脚步,尤岁沢回过头,半边脸落在了阴影里,眸色灰暗。
闻之的小臂还被尤岁沢扣在掌心,他犹豫着说道:“疼……”
尤岁沢一怔,掀起他袖子看了眼,皮肤已经被捏出了几道红色的手指印。
“抱歉。”尤岁沢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起了……”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便响起了起来,尤岁沢蹙眉点开接听,几秒后脸色微变。
闻之看他脸色不好:“怎么了?”
“一个病人出了点状况,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尤岁沢把身上的毛巾递给闻之,大步往车库方向走去:“你先回家,我现在得去医院。”
“好……你开车小心些。”
闻之注视着尤岁沢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后才朝着四幢走去。
第22章 不要再有下次了
回到家开了门,闻之先冲了个澡,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后突然想起来,尤岁沢就穿着跑步汗湿的衣服去了医院。
看来医院里的那个病人情况真的很危急,否则尤岁沢这么一个爱干净的人不至于连衣服都不换就匆忙离开。
闻之想了想,去衣柜里给尤岁沢收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鞋袜装好,转身出了门。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尤岁沢已经不在办公室了,应该是进了手术室。
一位护士路过他旁边,是他之前来送饭的时候见过的,护士朝他笑道:“是找尤医生吗,他现在正在手术,可能需要很久,您不急的话可以坐着等一会儿。”
闻之道了声谢:“好的。”
闻之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依然没看到尤岁沢的身影。
他把衣服放在了尤岁沢的办公椅上,出来后再次看见了那个小护士。
“您还在啊?”护士有些惊讶。
“请问手术室在几楼?”
“在隔壁七楼。”护士很是热心:“您从右边那个长廊走。”
“谢谢。”
手术室门口的家属等候区聚满了人,有的人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的,也有人吵吵嚷嚷地和旁边人聊起了昨天打牌输了多少钱,今天老婆手术又要花掉好几千……
有人情绪悲痛、有人漠不关心。
手术室门口不断有进出的病人,闻之看到一个小女孩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被推进了手术室内,头上全都是血,一旁陪同的女人在手术室门关闭后崩溃地跪坐在地痛哭起来。
其他坐着的人朝那边看了几眼,随后便又转过头来各自聊了起来或是玩起了手机。
这世间的痛苦何其之多,没有哪一件能真切的让人感同身受。
闻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被离得最近的一个中年妇女拉了起来,拍着她的肩安慰着什么。
手术室门口并不安静,相反还称得上嘈杂。偶尔有护士会来叫上一嗓子“请保持安静”,但效果持续不到五分钟,周围的声音又会变大。
期间手术室里也出来好几次工作人员呼唤家属签字,闻之从他们的表情中就可以大概看出病人的大概状况。
有的人听完工作人员的话明显松了口气,神情放松而愉悦,有人听完眉头紧锁,很可能是病人手术成功但却又有一系列的后续问题……
闻之只看到了一次工作人员出来后,神情凝重地跟三位家属说了一句话,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直接抓住了工作人员的衣领:“你再说一遍!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你跟我说我爸不行了?”
闻之看见他身边的女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张承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张承崩溃地握紧拳头:“为了给咱爸治病我倾家荡产花光了所有积蓄,他们现在跟我说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