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衬衣(71)
“因为你成年了?马上19岁了?”萧遇安说:“成年是一道分水岭,但它只意味着你可以直面外面世界的风雨了,并不意味着你身后就不再有港湾。”
明恕瞳光忽闪,轻轻咽了口唾沫。
“别说19岁,萧锦程20多岁了还在找萧牧庭要手表。”萧遇安笑了笑,“这影响他那份儿独立和成长了吗?”
明恕说不出话来。
“你不依赖明家,一分钱都不花,那是因为你已经下定决心和他们划清界限。”萧遇安又道:“但你和我们也划清界限了吗?”
明恕马上摇头。
他怎么可能和萧家划清界限呢?萧遇安刚才说港湾,萧家不正是他的港湾吗?
萧遇安说:“那我让你不用操心学费生活费,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有什么问题吗?”
明恕眼皮烫得难受,不得不拿手心去捂,可是手心也不凉,捂了半天,温度没降下去,倒把眼睛捂得更红了。
菜已经上齐,萧遇安多的不说了,示意明恕快吃。
桌上都是自己喜欢的,明恕几乎狼吞虎咽。
他没那么饿,但是他身上憋着一股蛮劲儿,都是萧遇安刚才给灌进去的。
萧遇安怎么这么混账呢?
老是说捅他心窝子的话,被这么疼,他受不住,他宁可天不亮就去打工!
后来萧遇安又加了份甜点,看明恕吃得打了个嗝,才笑着去买单。
回家路上经过早餐铺,夜里那个位置卖的是麻辣烫。
明恕看了一会儿,说:“哥,我明天再起来早一点,买包子回去,你起来时应该还是热的。”
萧遇安摇头,“不用,我出来……”
明恕蛮横地打断,“我要!”
萧遇安略感诧异。
路灯下,明恕像是浑身毛都炸起来了,激动得莫名其妙。
“我也想为你做点事,我不能就这么花你的钱。”明恕说。
萧遇安没争辩。
明恕咬了下唇角,声音发紧,“你又不接受我,又养着我,我,我……”
身后的声音低了下去,萧遇安停下脚步,转身。
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尾巴就拖在他的阴影里,炙热却委屈地看着他,“我都觉得我被你包养了。”
第75章
男子汉的自尊,让明恕跟萧遇安较了一回劲,但花萧遇安的钱,对他来说没有花明家的钱那么大的负担。
萧遇安要养着他,不让他过苦日子,他心里别扭了半天,也就接受了。开学之后,他搬到学校宿舍,本来还想兼顾便利店的工作,但大学生活过于丰富,加上不差钱,他就把工作给辞掉了。
自从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萧遇安说了“包养”,就没再提追不追的事了。他每个周末都回家,收拾一包脏衣服回去,星期天晚上又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同一屋的兄弟里有个叫杨竞的,起初还以为他是本地人。
他不得不费唇舌解释,“我住我哥家。”
“那你带那么多衣服回去,你哥给你洗啊?”杨竞羡慕道:“这么贤惠?别是你嫂子给洗吧?”
明恕心里马上冒出一句话——我就是我嫂子!
可他没法说出来,敷衍道:“家里有洗衣机,我自己洗。”
他确实是自己洗,家里阳台大,洗衣机还能烘干,比宿舍方便得多。
眼看着这大半学期过去了,马上就是寒假,明恕花着萧遇安的钱,萧遇安不出差去外地的话,他每周都能和萧遇安待两天。
但关系却迟迟没有进展。
萧遇安现在还正儿八经成他的家长了,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萧遇安给的,他想买的新品冬装,也是萧遇安买的。他暑假打工的钱没花出去,就偶尔往家里买些没用的玩意儿。
没有人待他比萧遇安更好了。但萧遇安只给他当家长,不给他当男朋友,他就没办法。
大学校园里追人被追,甩人被甩是最常见的事,他们宿舍有一哥们儿前阵子就被高中女朋友甩了,苦大仇深的,拉着全寝室出去吃自助,狠狠发泄了一通。
说实话他有点羡慕人家,起码人家能发泄。他呢,他连发泄都没门儿,只能给人当着弟弟,挖心挠肺地盼着爬人的床。
回家得坐几公里校车,下了再转公交。明恕坐在窗边琢磨事儿,被冷风刮得差点面瘫。
今年冷得特别早,明明还没到腊月,街上就有腊梅卖了。
明恕心里那点追求浪漫的劲儿上来,掏小金库买了把腊梅回去,插好瓶又上菜场买菜去,等萧遇安下班回来做。
他每个周五都是这么过的——赶天赶地回家,脏衣服丢洗衣机,做做扫除,把想吃的菜都买好,数着点听萧遇安的脚步声。
这周特别忙,他们和反恐专业一起搞体能,就今天上午还有一场拉练,他又困又饿,冬天天黑得早,他把自个儿给洗了,准备一会儿吃完饭就睡觉。
但热水澡一洗,还不等吃饭,他就有些想睡觉了。
家里本来只有一张床,他夏天睡沙发。去年还能挤一挤萧遇安,现在萧遇安不让他挤了。
9月份他军训完回来,发现客厅多了张小床,就在沙发旁边,本来整洁的屋子突然拥挤起来。
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但总之算是这套房子的常住居民了。
他怕萧遇安跟他生气,一般不上卧室那张床去。但今天洗热水澡把他洗懒了,胆儿也洗肥了,睡衣都没穿,就拱开被子躺了上去。
客厅那床哪有这张床舒服,这儿有萧遇安的味儿。
刚躺着时,他都没动,脸埋在被子里,贪婪地嗅着。
他本来也没别的想法,躺躺就作数,萧遇安回来之前他得给人床收拾整齐。但真躺着了,就由不得他了。
半张脸压在枕头里,刚被热水冲洗过的肌肉贴在床单被套上,双手往下,眼睛闭上,呼吸逐渐急促。
刑事侦查专业都是一帮血气旺盛的小伙子,在宿舍到了点儿还抢卫生间,这一周的体能拉练把小伙子们榨得没脾气,回宿舍就睡,哪里还能惦记那事儿。
明恕这是憋挺久了。
他控制不住,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干嘛。
后来就彻底没法控制了,床头柜上没纸,完了他还沉浸在余韵中,眼睛半睁半闭,刚洗过的头发又汗湿了。
手也是湿的。
腿也是湿的。
几分钟后,像是被拉扯回了地面,他从床上猛地弹起来,看着狼藉的床单,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天已经乌漆嘛黑,到了萧遇安回家的平均时间。
他心脏狂跳,不过十分钟,门口一定会传来钥匙插 入钥匙孔的声响。
“操!”他低声骂道:“禽兽啊你他妈?”
这床单绝对不能让萧遇安看到,他自己看着就觉得臊,臊得眼睛火辣辣的。
萧遇安一开门,就闻到洗衣服的味道,很浓,过浓了。
洗衣机在阳台上,按理说,正常洗个衣服,不会有这么大的气味。
他换了拖鞋,走到阳台上一看,大冷的天,明恕居然光着膀子往晾衣杆上挂毯子。
“哥,你回来啦!”明恕刚才着实慌了,手忙脚乱地拆被子拆床单,塞进洗衣机里转,情急之下洗衣粉倒多了,中途又觉得只洗卧室的床具不洗自己的床具太可疑,连忙把客厅那床上的也拆了。
一通瞎忙,居然忘了自己只穿了条睡裤,上身啥都没,非但没觉得冷,还忙出一身汗水来。
萧遇安一眼就看出问题,让出条道:“你先进来,把衣服穿上。”
明恕低头一看,啊了声,冲进屋里裹睡衣。
萧遇安走到阳台上,洗衣机还转着,地上一堆喷出来的泡子,床单洗好挂着,盆里还放着明恕自己的被套床单。
明恕几下穿好衣服,又用力在卧室嗅了嗅,没闻到自己弄出来的味。
保险起见,他刚才把腊梅放进去了,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准备好了腊梅。
深呼吸一下,明恕才回到客厅,粗着嗓门儿给自己壮胆,“哥,今天天气好,我就把被子床单都洗了!”
明恕这一嗓子让萧遇安越发确定,他今天不大对。
明恕挺能做家务的,每周回来都是自己洗衣服,但从来不洗床具,大约是嫌太大了,洗着麻烦。今天这么赶着把两张床的都洗了,一定有别的原因。
萧遇安又往阳台看了一眼,明恕那张床的被套床单还在盆里排队,最先洗的是卧室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