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下(196)
季玺带他们走了一圈,连见惯世面的常怀都震惊了,他表示只能用四个字——“叹为观止”来形容。
“真应该带陆鸣貅来看看。”他道,“他会很喜欢这里的。”
季玺吐槽:“他们家那个金光灿灿的装修风格,我看一次瞎一次。”
常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哀怨道:“暴发户,有几个钱了不起啊!”
茅黑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
他们用热水洗漱了一下,连续几天在船上,整个人肮脏不堪。
季玺回到自己家后放松了不少,他从衣柜拿了件毛茸茸的睡衣换上,像只猫一样懒洋洋地瘫在如云朵般柔软的沙发上,饥肠辘辘地等披萨烤好。
他有点困,眼皮黏上,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种重回旧地的感觉的确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安然。
他累了,暂时想把那些伤心烦人的事都抛在脑后。
梦里,季玺迷迷糊糊地回忆起自己十六岁时候的样子。
那应当是他最年少轻狂的一段时日,不够成熟老练,却足够意气风发。他有过很多出格的梦想,拥有一栋房子是其中之一,他空有一腔热情却无处发泄,于是买过许多战斗游戏的光碟。他提出想上前线,去军队领兵解决多年来还在滋扰基地的畸变人隐患,却被祖父严厉驳回,告诉他“绝对不可以”。
那人威严充满沟壑的脸庞在记忆中已经渐渐模糊,季玺出生时季瑄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却精神矍铄,外貌恍若四十岁的中年人。
季玺很少违背他,他对季瑄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可那一次,他很坚持,甚至精心筹谋了一场出走,来表达自己坚定的反抗意愿。
许是明白孩子大了终有叛逆的时候,季瑄妥协了,并主动送了季玺一架精心打造的直升机。
活过了一个世纪的老人目光仿佛看透一切,他用颇有些无奈地语气道:“孩子,你自己去看看吧。”
“这个世界很大,但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老人语重心长地说,“你从一开始拥有的太多,便不会珍惜。”
当年的季玺听完这句话,倔强的想,他明白季瑄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不要没事找事。
他听过无数次类同的告诫——
孩子,你已经足够幸福了,何必还要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呢?
他们尤其对季玺从高塔上跳下来那件事耿耿于怀。
生来这么好的命,别人求也求不来,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诚然,季玺生来就站在食物链顶端,可他从不承认自己幸福。
幸福究竟是什么?
只因为身处高处,能以一种优越而高高在上的姿势俯视群雄,便能够感受到真正的满足和快乐吗?
十六岁的他曾那样疑惑。
世界末日后,常有悲观者言道,人活在世上是没有意义的,那不过是一个种群的繁衍生息,就像这大自然的任何其他生物群落一样,人的悲欢,人类所认为的生命的意义,都不过是一场无聊的笑话。
优异的个体生存,低劣的淘汰离开,生命的终结与新生不过是潮起潮落,轮回往复。
他追求的一切也都是无谓的,就如那些人在循循善诱中不断向他劝告的——
孩子,你该知足。
季玺难受的揉了揉眼,睡梦中思绪翻腾,他翻了个身,陷进绵软的沙发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模模糊糊间,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大约是茅黑。
他道:“这小少爷,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睡觉,心可真够大的……”
他似乎在和炎一说话,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忿。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就让他这么糊里糊涂着活在一场自以为是的美梦里?恕我直言,你觉得不舍得,可这样真的好吗?”
接着是炎一冷淡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不舍得。”他淡淡道,“只是认为没有必要告诉他。反正……”
他没有再说下去。
反正什么呢?
季玺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
他在听到炎一说出那句“我没有不舍得”的时候,心底还是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揪心的难过。
美梦吗……
是的,如果这是一场梦,他不愿想,不愿醒。
于是他紧闭着眼,将听过的话从脑袋里剔空,脸紧紧埋在靠垫内。
第95章 别说话
经过智能烹饪器处理过的冷冻披萨如同现烤的一般,酱汁金黄四溢,浇了橄榄油的黑松露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冒着热气的披萨喷香的气味飘散开来,让人光是闻着就手指大动。
很快,一个十二寸的披萨就被瓜分没了,季玺没吃饱,又开了一包泡面,并大方地表示,想要什么随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