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遇斐然(86)
大树一听,果然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地把他放到地上。
林时新回到座位时,坐在隔壁的尹凡星哈哈大笑:“哥,你是被那大树给轻薄了吗?”
林时新也觉得好笑,把橘子塞到他嘴里:“闭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当年得了尿毒症总得透析续命的尹凡星,因为有了林时新这个绝不放弃自己的哥哥,一直被好好照顾着,在三年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配型换了肾,如今已和正常的19岁男孩没有区别了。他视哥哥为偶像,于今年夏天也考入了A大新闻系,而且品学兼优。林时新经常把他带到A视来,手把手教他怎么做新闻。
节目结束了,大树退场了,分给他的盒饭他一口没吃,还在后台抓着幕布往前排看。
他们真般配啊。不管心里再怎么酸,齐斐然都不能否认这一点。林时新和身边那个卷毛男人,都长着一张与人无害的娃娃脸,俩人动作亲密无间,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
为啥这卷毛男人,长得还似曾相识?
那男人有意无意总喜欢与林时新身体接触,也对,在他身旁谁能忍得住不碰他呢?想当年自己何尝不是动辄抱着搂着他到处走。
隔着树皮能再抱一抱已经是安慰了。齐斐然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安静地走开,老老实实买张硅谷的机票回去,可还是挪不动步,一直看到散场,随着人群回到自己的车上。
过了好长时间,林时新才抱着小孩子们给的彩色小风车,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地一起上了车。黄色甲壳虫车开了出来,齐斐然望着车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上了。
就是看看住哪儿,也没说要干什么。齐斐然心里这么想着。
开出四环,下了高速,车子开到欧式风格的花园小区东恒御景C栋,在一个车位上稳稳当当地停好,林时新下了车。
那男人几步走到林时新旁边,左手搂着林时新的腰,右手攥着风车,风车在11月的寒风中呼啦啦转圈,俩人按了单元楼的大门密码,进了楼。
原来不止是谈恋爱了,都……同居了啊。
齐斐然在楼下一根接着一根烟抽着,因为着急和喷怒,每根烟只恶狠狠地抽了两三口,就被他扔地上踩灭。
他呵呵笑着,心想,齐斐然你真是个大傻逼啊,不眼睁睁地看着这顶绿帽子戴到自己头上,就不会死心!你非要亲眼目睹!
你配和他在一起吗?配吗?你这个神经病杀人犯,你看看你自己是多么可笑多么卑微,你是什么蛆虫也配和他在一起!
最后一根烟头不是在地面上被摁灭的,而是在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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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新规规矩矩地上了一段时间的班,一天下午,总制潘慧珊把他叫到会议室,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夹,笑嘻嘻道:“好消息,你报的留守儿童选题通过了。”
“哇,”林时新坐了起来,“什么时候去呢?我需要四个人,两个摄像,一个文编,一个助理。快要12月了,我想12月、明年1月、2月,三个月搞定,中间还有一个年,过年期间能采的比较多……”
“先别兴奋,去之前还有一件事你得做,”潘慧珊把一个文件夹交给他,“你的‘传销镇调查报道’大获好评,但是,从那以后鄞县武镇被妖魔化了,变成了‘传销魔窟’,被网友越传越邪乎,严重伤害了我们祖籍在鄞县的金主——武亦恒,他已经决定撤资了。从1月份开始,我们节目将没有赞助商了,也没有小林你去采访300个留守儿童的采编经费了……”
林时新目瞪口呆:“你等会儿,我捋捋,我的选题通过了,但是没有经费?”
“对。”潘慧珊眨眨眼睛。
林时新:“我们广告部、宣发部是干嘛的啊?这个金主得罪了,换一个啊!”
“换倒是能换,就是一时间没有那么快又那么有钱的能弥补空缺……你也知道,现在做节目是多么费钱,纸媒凋零,电视民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林时新是千年的狐狸,早就知道潘慧珊另有所图,问道:“说吧,要我干嘛?”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劝劝。”潘慧珊说。
林时新无语:“他咋这么敏感啊?我端个传销窝点,也没地图炮,他怎么还赖上我了?鄞县的传销窝点都被打掉了,从此安居乐业,血汗钱不会被骗光,他咋不感谢我呢?”
潘慧珊说:“你说的对,这事让你去实在不地道,你又没做错什么,还是让新来的小方和婷婷她们去吧,谢一忱带队。”
“啥玩意儿?叫女孩子们去陪金主?!你疯了吧?”林时新站起来了,掐着腰来回走,走到窗台前,郁闷地往楼下看。
一忱姐都四十了,带着几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去低声下气求金主啊?林时新转过身说:“算了,还是我去吧。”
潘慧珊窃喜,计划通。
就知道林时新一贯迁就台里女孩,平时脏活儿累活儿都抢着干,是绝对不可能让她们为这事抛头露面的。她笑着哄了林时新几句,把武亦恒的资料给他了。
武亦恒,早期转业下海的电商大佬,BtoC领航者“会买网”创始人,每年都是A视各个新闻、综艺、黄金档电视剧的冠名赞助商,是得罪不起的金主。
谁能想到,他是鄞县人啊?!
林时新一头黑线,在家里恶补了武总的发家史,第二天一早,穿戴整齐,风尘仆仆的直扑北辰时代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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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把近期要过目的合同、报表、计划书统一起来,放到齐斐然的桌子上:“齐总,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5点。这是未来两周要签署的时效性不是很强的内容,您过目一下。”
“嗯。”齐斐然一页页翻着桌上的文件,心思却不在上面,这次回来时还尚有底气,见了人家那么相爱后,残存的信心被烧成灰烬。
要不,再见最后一面?可如果再看到他们的亲密互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住脾气。
晚上,于静东没有给他再默默潜伏到A视大楼门口的机会。
“我为什么要从别人嘴里才知道你回来了?” Loading酒吧包间里,于静东忿忿不平道。
“见不见有什么区别,几乎每周都和你联系。”齐斐然自斟自饮道。
“没有区别的话,你回来干嘛?是网连不上了,让你收不到A视新闻了?”于静东揶揄道。
齐斐然不说话,自从一次视频通话时,于静东发现齐斐然房间里背景声音竟然是A视新闻频道,就知道旧爱虽未提,但旧爱还在心里。
于静东说:“你别告诉我,回来之后,你怂了吧唧的都没去见他,还是说……江湖传言是真的?”
齐斐然这些年不乏往他身上贴的小受,一概被他拒了,偶尔合作伙伴赠送的难以推脱,也是找个顺眼的,在房间里各自安好度过一晚。曾经有过一个男孩,偏过头垂眸的样子有点像林时新,齐斐然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让对方出去。
他的初体验虽然夹杂着痛苦与血泪,但也支撑着他一次次靠记忆纾解。他没问题,就是不是那个人,就不……冲动。
所以江湖传言……齐某人身患隐疾,已经不举。
留学生是一个圈,二代们也是一个圈,身在两个圈的于静东当然听说了好基友如此劲爆的传闻,充满好奇心地来求证。
齐斐然笑了,想起回国时装在行李箱里带回来的木鱼,心想干脆回去找老和尚剃了头算了。
“笑什么啊,你到底去没去见他啊?”于静东狠劲推了他一下。
齐斐然说:“怎么没见?我还抱了呢。”就是没露脸。
于静东:“啊?这么大的进展,那你明天怎么又要回去?他还是不跟你吗?”
齐斐然神情郁郁,说道:“他有对象了,感情挺好的吧,对方应该是他的同行,俩人也有共同话题,我算什么呢?”
这时姜鹏推门进来了,他和于静东关系一直不错,在北京虽然上了不同大学,但是因为性格投缘,没事总玩在一起,姜鹏进了公安系统,于静东则进了家里的地产公司,从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变成会低眉顺眼、态度和气地跟人谈业务的项目总经理了。
姜鹏看见齐斐然在这里,眼睛一亮:“啊,齐斐然!真是好久不见啊,这都多少年了,我上个月刚看到你家林记者,他又坏了我的好事!”
在姜鹏的记忆里,这俩人从来是秤不离砣的,于静东给他使眼色,他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