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遇斐然(30)
长大之后林时新才懂什么是“同妻”,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同妻中的一个,还是至死方知的那种,她至今仍然深深地恨自己的父亲,年年在他的生日和忌日时,哭着想他也恨他,一遍遍向林时新诉说他对自己的欺骗和背叛,以及对父亲的同性情人刻骨铭心的恨。
这种仇恨已经如随风吹起的大火,烧到了所有同性恋人群中,林月娥说:“这类人应该被天打雷劈。”
林时新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成了其中一员,母亲会多么愤怒和绝望,会不会说出“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话来。
他绝不会让自己走进这个深渊中来。
下了飞机,齐斐然看了看时间,学校应该快放学了,他打车直接去林时新家门口等着。桜市下了好大一场雪,积雪能到膝盖,寒风刺骨,温度已经是零下十八度。
林时新和沈莹告别,从胡同里刚走出来,就看到站在树下的齐斐然,旁边还有行李箱。他动作敏捷地躲在一个大雪堆后面,齐斐然已经看到他了,笑着走过去。
林时新躲了好一会儿,露出半个头,看到已经被他发现,只好沉着脸出来了。
齐斐然说:“才放学?怎么回来这么晚。”
林时新说:“跟我女朋友玩去了。”
齐斐然哦了一声,走近他,林时新的肩膀一下子缩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嘴唇的伤好了,脖子呢?”齐斐然说着就伸手过去要扯林时新的衣服领子。林时新转身钻到旁边一废旧修车厂的铁门里,把门栓带上了。
齐斐然:“……出来。”
林时新:“我不,你刚下飞机吧?回去休息吧。”
齐斐然咬了咬下嘴唇,整整一周没看到他,已经想他想得抓心挠肝的,之前没抱过亲过尚且能忍,现在尝过滋味,更是一点都忍不了了。
“你出来,”齐斐然把胳膊从铁栏门里伸进去抓林时新,“快出来。”
林时新躲着他的手,不住央求道:“你走吧,求你了。”
齐斐然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下腹升起的焦灼的欲望:“那我走了,明天见。”
林时新如蒙大赦:“好的,明天见。”
行李箱轱辘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林时新又等了好长时间,才轻轻拔掉门栓,从铁门里走出来,刚一露头,齐斐然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拖出来了,接着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力气特别大,林时新被搂得喘不过气来,挣扎中看到马路对面孤零零待在远处的行李箱,气得直捶齐斐然的肩膀。
“呼……想我吗?嗯?”
齐斐然喘着粗气,狠狠闻着林时新的脖子,胳膊越收越紧,林时新疼得直叫,齐斐然捏着他的下巴要吻,林时新使劲挣脱:“你放手,放手!我有女朋友了!”
齐斐然怒道:“什么女朋友?”
林时新推开他,喘着气瞪着他:“沈莹,沈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正式在一起了!”说完,整理了下自己被撩起来的衣服,寒着脸就要走。
齐斐然急怒攻心:“骗谁呢?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要拨号。
林时新去抢他的手机:“你问什么问啊,我和她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齐斐然不让他抢手机,胳膊用力甩开他,一不小心把他甩到了一旁比人还高的大雪堆里,林时新坐起来,愤怒地看着他。
齐斐然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往雪堆里狠推,心想这么个玩意儿杀了他算了,一了百了,把厚厚的雪推到他身上,把他埋得严严实实的,埋了一会儿,又怕他冻到,赶紧往外刨雪,刨了一会儿,露出林时新的脸。
他本就生得极白,被雪映着,更显粉妆玉砌,晶莹剔透,此刻满头满脸的雪,正愤恨地瞪着齐斐然。齐斐然一怔,扑上去按着他一顿狂吻,只觉得他的唇冰凉的软软的,还有些甜丝丝的。
他吻得目眩神迷,直到摸到林时新后背的衣服都被化了的雪浸湿了,才停下来,把林时新扶起来裹到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极尽温柔地问道:“冷吗?冷吗?”
林时新不说话,眼睛红红的,泪水滚落下来。齐斐然扳过他的脸,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吻干了他的泪,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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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新进家门时,林月娥已经吃过饭了:“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学校有事。”林时新不敢看妈妈的脸,放下书包就进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有一处暗青色,那是在北京时被啜得最深的地方,到现在还没好,今晚这脖子上又填了几个新印。后脑勺被按在雪地上硌得很痛,摸了一把是湿的,衣服后背和裤子也全是雪水。
洗澡水浇到身上,林时新觉得浑身酸痛,齐斐然真的跟蛮牛一样,跟他打架就没一次不吃亏的,今天竟然还哭了,他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哭什么。他想像对付乔丰一样骂他难听的话,他知道齐斐然的自尊心很强,听不了他说这种话,可是话到嘴边总也说不出口,他狠不下心。
过去的齐斐然像一只温顺的大狗,陪在他左右,专注地听他说话,温柔又安静,即使现在变了态,他也不想去伤害曾经那么好的齐斐然。
听齐世海骂齐斐然死去的母亲,他会非常愤怒,听老师说齐斐然要去国际比赛,他发自内心的开心,即使俩人在北京撕破脸不欢而散,回桜市后听说他得了奖,他比听说自己文学之星大赛获奖还要激动,那天他吃饭都吃了三碗,心情愉悦,傻乐了一天。
齐斐然的聪明是国际验证的,他的英俊帅气是自己认证的,对自己那么好的齐斐然,他很珍惜,越是珍惜,越是……不能让他越陷越深。
林时新考虑良久,给沈莹打了一个电话。
齐斐然看着林时新进了家门,恋恋不舍地站了好久,才拖着行李箱坐车回家,他有点开心,虽然这次把林时新弄哭了,但明显感觉到他没那么挣扎了,经过了刚知道自己心意时的惊愣、狂怒、躲避、嫌弃到现在依偎在自己怀里认命般的流泪,他觉得用不了多久,林时新就会明白,还是顺从自己比较好,因为不管怎样,到最后他还是属于他齐斐然的,而他也打定主意,以后不再朝他用蛮力,会好好对他,只要他想要的,他都会给,他们会有无比幸福的未来。
美梦只持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林时新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和一个大号布偶熊出现在教室里,大家起哄,林时新笑笑没说什么,下课的时候沈莹来班里找他,拿走了花和熊。
他们在外人眼里,正式恋爱了。
齐斐然咬牙看着林时新和沈莹装模作样地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放学,只觉得可笑,林时新演技拙劣,总拿眼睛偷偷瞅他的反应,如果齐斐然路过,他就会提高音量,故意说些关心沈莹的话,而沈莹要去牵他的手时,他又轻轻的躲开。
齐斐然决定按兵不动,看他装到几时。
还有三天就期末考了,在那之前有一场体育课,齐斐然终于在球场和李松相遇。两人的球技都不错,激烈地比了一场,随后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意思,在场外台阶上坐着一块儿喝冰水。
李松看着远处正和沈莹在树下看古风扇面的林时新,笑着对齐斐然说:“没想到吧,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齐斐然冷笑一声,狠狠灌了一口水,没说话。
“你放弃了吗?”李松问道。
“那你放弃了吗?”齐斐然反问道。
“是的,放弃了,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李松笑道。
齐斐然斜了他一眼,有些不屑。
李松继续说:“如果他觉得跟女孩结婚生子是开心幸福的,你何必非要掰他呢?”
“你不用来劝我,他和我在一起,肯定比跟女孩结婚生子要更幸福。”
“你就这么自信吗?”李松问道。
齐斐然说:“走着瞧吧。”
寒假过了一周后,期末考试成绩放榜,林时新全年级总榜第二名,齐斐然这段时间的语文补习有了成效,已经上升到第十五名了。
林时新在校园内玻璃橱窗前看榜,发现齐斐然的语文竟然跟之前相比提高了30多分,他很奇怪,之前看过齐斐然的语文卷子,基础知识很差,作文分数更是低到离谱,这是怎么突飞猛进的呢?正想得发愣,齐斐然走到他身边,笑着看他的侧脸,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在你上面的,林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