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金丝雀飞走了(95)
他在人群之中看到关诚,他就坐在那里, 和所有粉丝、歌迷一样, 手里还拿着一根蓝绿色的荧光棒。
荧光棒在关诚手上轻轻晃动,他离商羽不算很近,总有从舞台到观众席的距离。但商羽拿着麦,在舞台上,又好像只能看得到他。
在某个瞬间, 商羽忽然清晰地知道这是一场梦,而关诚并没有来。
他心头骤然冒出一阵恐慌, 只当自己要失去关诚。为此,商羽从舞台上跳了下去, 朝关诚的方向奔去。
明明只有十数米距离, 但他却跑了很久、很久。周围都是黑暗,又有莹莹光亮。他看到一只绿孔雀围绕自己飞动,华美的尾羽在他的余光之中留下一道灿烂痕迹。
商羽大叫了一声“关哥”, 这个时候,关诚回头了。
商羽无比惊喜。
他想要往前, 想要离关诚近一点。
他知道这是梦,但思维仍然陷落其中。在商羽的意识里,他已经很接近百分之二百的目标。他高兴地对关诚说:“关哥, 我马上就要追到你了!”
关诚微微笑了下。
他一点点把手从商羽手中抽出来,分明是笑着,可又越来越远。他温柔地说:“可你要怎么赚到剩下那部分?”
商羽说:“我还可以写歌。”
关诚:“一首歌可卖不了多少钱。”
商羽:“我可以接节目……”
梦里那个关诚怜悯地看着他, “‘火灾后初次露面’的价值已经被消耗掉了,你再和新的节目组接洽,能拿到多少片酬?”
商羽呼吸一滞,说:“我还可以开演唱会!对,巡演。”
关诚说:“可是你的嗓子坏了,又没办法跳舞。”
商羽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披着点点荧光的绿孔雀绕着他飞了一圈,然后远去。
周身黑暗里的荧光棒逐渐暗淡,连关诚的身影都要被这样的黑暗吞没。
商羽拼命思考:“我可以接代言!我可以去直播带货!我……”
他最后,也只看到关诚彻底消失在寂静之中。
商羽愣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片黑暗之中待了多久,终于醒来。
醒来的时候,商羽满脸都是泪水。他看着客房的天花板、旁边的布置,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羽缓缓从床上做起。他拿手机看时间,知道这会儿已经早晨十点。关诚早就去公司了,身侧的床铺都是冰冷的。
他恍惚了很久,慢慢下床,穿好衣服,洗漱。去厨房的时候,他看到冰箱上贴着一个便利贴。商羽一怔,分辨出上面的字。
“我大概五点出公司。”
商羽眼睛微微睁大,在意识尚未转过弯儿时,唇角已经扯起一个笑容。
他从冰箱里拿出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种种材料,开始忙碌。午饭是给自己煮了面,随意凑合的。到了下午,商羽花了很大工夫,把自己一个人拆成两半用。
家政阿姨来了,也只在客厅、卧室忙忙碌碌,打扫卫生。
饭菜香味飘了出来,阿姨也离开了。饭菜放在桌子上捂着,商羽看一眼表,知道这会儿关诚应该已经在车上。
他手上在给蛋糕裱花,心思却已经飞远,总要想到那个梦。
商羽理智上知道:梦里的一切并不会成为现实。别的不说,哪怕他不能唱歌、膝盖也不好,但总能上一些轻松的综艺节目,不可能沦落到没有通告可接的地步。
关诚已经心软了,他承诺过,自己和商羽在一起,就不会再有其他人。商羽莫名笃定,关诚会等自己。两年不够,那就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一直到他赚到那三亿六千万的时候。
但商羽扪心自问,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的所有自信,所有闪闪发光、让别人喜欢的地方,都来源于:他是一个歌手。
他从小接触乐器,天生乐感,那么小就第一次写歌,唱给家人朋友们听。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可以抱着吉他,毫不怯场,在上百人面前演唱。
到现在,他或许不能再长时间的、用从前那样清亮的嗓音唱歌,但商羽依然热爱音乐。他从前二十余年的人生都因此而发光发亮,这是他过往一切的重要组成。
他对关诚的爱情固然重要,愿意让商羽交付往后人生。但在这同时,正因为有了爱好、有了事业、有了梦想,他才是那个值得关诚去爱的人。
关诚是看了他选秀时期的视频之后,才觉得,商羽或许是那个可以与他共度接下来人生的人。
而商羽知道,如果自己往后就待在舒适圈中,那他只会离当初比赛时期的自己越来越远。
他想到关诚反复说的那几句话。
关哥说了,希望商羽在做出国与否的决定时,把他摘出去,谨慎地做出选择。
商羽往蛋糕上涂抹着奶油,心想,这真是太难了。
他到底是要想到关诚的。
正思索间,时间慢慢过去。他还拿着裱花袋,就听到了门锁声。商羽凑到厨房门边,看了眼客厅的挂钟。五点二十,满打满算,关诚恐怕还提前离开公司了。
他这样动作,关诚也看到他。
关诚换了拖鞋,一边解领带,一边往厨房来。
商羽又开始局促,而关诚留意到。他忽而笑了下,对商羽说:“既然是给我补过生日,那今天就不吵架了,好不好?”
商羽眼睛睁大一点,惊喜莫名,自然说:“好。”
他疑心自己还在梦里。
所以关诚会拿了一瓶酒过来,靠在操作台边,看他往蛋糕胚上挤奶油。其实已经差不多涂好了,只用一点最后的调节。商羽对此不算很熟手,原先关诚不在,他还能慢慢折腾。如今关诚在看,他紧张很多,手上一个不稳,就把原先弄好的地方都挤歪。
商羽:“……”
关诚忍俊不禁。
商羽听他笑,更紧张。
他很难在关诚面前藏住心绪。
到最后,反倒是关诚有点不忍心。他阻止商羽继续折腾那个蛋糕胚,说:“就这样吧,味道好就可以了。”
商羽手一抖,又挤歪一处。
关诚叹气。
商羽听他叹气,反倒有些放松下来,恍惚地想到,似乎这样才是正确的。他始终让关诚失望,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他把蛋糕端到桌上,这期间,有心思留意关诚拿来的酒。
是梅洛酒。
商羽一怔。
关诚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会拿这个。在商羽的印象里,他们上一次喝,还是关诚生日之前,倒有半瓶红酒是洒在关诚身上。
关诚嫌这酒味道太绵,也只适合在脉脉含情的时候喝。
这是一种信号。
商羽没有想得很明白,但他听到自己心跳。
餐桌上,两个人大约都有克制。相互说着一些客客气气的家常话,关诚很捧场,捧场到商羽担心自己又在吃断头饭。
等到晚饭结束,外面天色还亮。商羽把餐桌收拾过,按照自己的计划,给关诚弹自己新写的歌。
关诚安静地听着。
他其实不是多么会欣赏音乐的人,对一首歌的评价也只有“不错”和“不喜欢”两种标准。在商羽唱完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关诚鼓了鼓掌。商羽笑了下,说:“之前《菲尼克斯》要卖出去,不过这一首,我还是想要自己当原唱。”
关诚说:“嗯,你唱得很好听。”
商羽说:“这首歌的调子比较低,而且不用用到什么技法。”
关诚听了,笑一笑。商羽看他,觉得关诚应该已经微醺了。
这又让他想起自己拿到这间屋子的钥匙之前,关诚喝了酒,说他“要确认一下”,然后来吻商羽。
商羽看着关诚,心动,又忍不住忐忑。
关诚又想说什么?
他抱着吉他安静下来,完全是把怀中的乐器当做自己的护盾。这显得很可怜,商羽自己也知道。
屋子里安静许多,商羽逐渐如坐针毡,但关诚还是没有开口。
他就坐在商羽旁边,手指在杯沿上一点点滑动。
商羽心跳、心跳,到后面,反倒冷静下来。
他想到自己在关诚回来之前思索的事情,觉得这或许是个下定决心的时候。
商羽清了清嗓子,说:“关哥,我想好了。”
关诚看他。
侧着头,没有笑,于是显得冷淡很多。但他轻轻“嗯”了声,带着不同寻常的软和绵,简直像是被梅洛酒同化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