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伯仲。”
“难分秋色。”
“……还要继续玩说成语吗,可是我已经词穷了。”
我用五花八门的单子遮住嘴,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表情。
好久没在斗嘴上赢过他了,今天赢他一把的感觉可真爽,哼,让他嘚瑟,现在总算是看清自己的短板了,跟我比成语词汇量简直就是找“死”。
我们并肩走着,忽然有人走上前挡住我们的去路。
热情的学弟拉住我们,说:“两位同学对辩论感兴趣吗?要不要加入我们辩论社?你们现在加入的话优惠多多,送一箱矿泉水,外加五张超市打折券哦。”
我们:“……”
出来玩就换上了休闲运动的装束,没想到竟然会被学弟误认为我们是学生,想想,这是在侧面夸我们年轻不输后浪们啊,挺开心的。
不过贝缪斯才不在乎对方的热情呢,他只是皱着眉,一副巴不得对方能看懂眼色赶紧主动让道的表情。
眼见他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我立马按住他,对学弟说道:“你们在辩论什么啊?”
“我们是法学系的学生,这会儿正在会场辩论老师留下的课题,律师应不应该为死刑犯做无罪辩护。我和我的朋友都是正方,认为个别案例中的死刑犯值得同情,应当为他们做无罪辩护。”
我用手肘碰了碰贝缪斯,“是你们系的辩论赛,要不要去看看?”
“咦,你也是法学系的学生吗?你大几,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16届。”
“16届,那不是刚毕业的学长嘛。”
“嗯。”贝缪斯淡淡应了一声。接着转头问我,“你想去听吗?”
我看得出来他有几分感兴趣,可惜我对法律不感冒,听了也白听。于是摇头,“你去吧,我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待会儿你听完就来找我吧。”
“嗯,好。”
说完,他跟着男生一块儿走了。
我在操场附近瞎溜达,看体育生们打篮球,然后又去以前上学的教室外面看了看,见同学们都在认真上课,怕自己会打扰他们,所以只是安静地站在过道里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打算离开,谁知一转身就看见瞿知微立在过道另一头,他背着一个浅棕色的挎包,神情淡然地看着我,但是我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悲伤。
我愣怔一瞬,才缓缓走到他面前,“真巧啊。”我尴尬地与他打着招呼。“你回学校有事吗?”
他瞥了我一眼,而后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你面前不是巧合,我在游乐园的时候就看见你们了,也特意跟着你们来到这里的。”
“……你找我们有事?”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他都知道了,所以这次来应该是为了肖奇而来吧。
“我想见他。”他没有过多解释半句,只是平静地说出自己来找我的目的,可能在我看来他的表情波澜不惊,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花费了多大力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听他说完,我还是没搞明白他究竟是不是知道肖奇要消失的事了,如果他知道,是否他是为了阻止肖奇的消失才特意找上门的呢?
“现在恐怕不行。”
“他真的要消失了吗?”
自认识瞿知微那天起,他在我面前一直是很有自信很冷静睿智的人,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神情,看他疲惫的模样大概有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眼底的悲伤难过叫人看了很难不为之动容。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他对肖奇的感情不一般,我看的出来,虽然不敢断言,但是我应该没有想错吧。
得知这件事的那一刻,恐怕他感觉天快要塌了吧,或许比起天塌还要糟糕许多倍。
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实在无法讲出那个残酷的事实。
可是恰恰是我的沉默回答了他的疑惑。
“所以……是真的……”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然后声音像是瞬间截断在嗓子中,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音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沉溺在水中,手边一根可以抓紧救命的稻草都没有,有的只是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可以喘气,但是他每一次喘气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心口处也是剧痛无比,令他产生身体内部已是千疮百孔的错觉。
他痛苦地和我对视着,依旧还是很不甘心地请求我道:“在他消失前,请你再让我见他一面。”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答应你,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唤醒肖奇。”
“服药。”
他摊开一直紧握的手,两颗白色的药片静静躺在手心上。
这个药我再熟悉不过了,误食了连续两个月,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瞿知微一步一步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看着他有些疯狂扭曲的神情,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对他说道:“我不想吃这个药。”此时我的眼神中满是戒备,心中对药片充满恐惧,更是对眼前这个不正常的瞿知微充满恐惧。
直到背部抵在墙上,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退到墙壁前,已经无路可退了。
糟糕,早知道就不答应跟他来这座废弃的宿舍楼里谈事了,这下真的大事不妙了,万一瞿知微发起疯来我该如何是好啊?
我估摸着我们之间的距离,想趁他不注意时把他手里的东西打掉,借此机会分散他的注意力,绕过他身边逃出去。所以,我默默地数着数,等待他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快速出手劈向他的手。
只是没想到他反应奇快,居然躲开了。
我的举动刺激了他,他顿时暴怒,一个跨步冲上前按住我的肩膀,狠狠地把我压在墙上,钳住我的下颚打开我的牙关,逼迫我吞下他手里的药。
我奋力挣扎。
危险的信号一遍又一遍敲打着我的神经。
不对劲!很不对劲!瞿知微的反常不只是因为我反抗不想吃药,所以才会这样逼着我服药,只怕他真实的用意是想用药物让肖奇活下来,让我和肖奇交换,代替他一直“沉睡”在内心某个角落,直到最后被徐夷的潜意识抹杀掉,也就是他想让我代替肖奇“死去”。
“住手……”我艰难地说道。
他双手颤抖,赤红的双眼瞠大到有些狰狞的地步,嘴唇也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此时他想让肖奇活下来的念头怕是占据了整个大脑,甚至战胜了他内心对杀死一个人格的恐惧与自责吧。
他眼睁睁看着我痛苦挣扎,也不愿意就此收手,硬生生撬开我的牙齿把药片塞进我嘴里,然后从挎包里取出一瓶水不断向我嘴里灌水,接着抬起我的头捂住我的嘴,等待药效发作。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才说道:“对不起。”他的声音抖得有些不成调。
不过我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因为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我被一阵疼痛唤醒,有人掐着我的人中企图让我清醒过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腐朽掉漆的天花板,在我头上旋转着,晕眩的感觉使本就浑身无力的我倍感难受,甚至还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昏迷前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我记得自己服了药,之后就陷入昏迷了,还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呢,那种即将消失于人世的惶恐到现在都还在。
“徐夷,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循声望去,旁边探过来一张满是担心的面容。
看来是贝缪斯出现救了我。
我摸着他的脸,“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他扶我起来,一侧身,我才看见瞿知微面色惨白地站在前面。他瞧见我看向他时,他没有愧疚之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急忙过来拉扯我但却被贝缪斯拦住了。可是他没有放弃,大声冲我说道:“徐夷,你有没有看见肖奇,他在哪里,他现在好不好,我求你回答我!”
我双唇颤抖,僵硬地注视着他,却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贝缪斯以为我是被他吓着了,才会这个样子,于是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我,不断轻轻拍打我的背平复我的情绪。
我靠在他身上,然而这时我看见瞿知微的眼泪汹涌地流了下来,他跪在地上无助地嘶吼着:“肖奇,你出来见我啊!你听到没有,出来见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