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乌龟呢!”
谢欢重新将沈锦揽回怀中:“我们会看到的,婉儿,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你还未曾见过我爹娘,要不要去看看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谢欢开口道。
沈锦之兄沈重隶属太后党,与谢阁老这帝党派相看两厌,连谢欢都是帝党为了拉拢庄墨韩而塞在他门下的,只不过当年原本的人选是另一阁老家的公子,只可惜庄墨韩嫌弃那子资质愚钝,另择了谢欢入其门下。
所以即便是师姐弟,沈锦也从未去过谢欢家,拜访谢阁老与其夫人。如今,骤然提起这话倒似乎有些突然,亦另有一层含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人中间隔着太多,无论是朝堂还是边关,稍有不慎都会尸骨无存,但是就是想要在一起,有一个共同进退,生死相依的人,他们不单单是情侣,是伙伴,是知己,更像是另一个自己。
“好,我们去拜访你爹娘。”
chapter 33
《齐书》记载,北齐皇帝战豆豆为庆贺其女战湘(乳名红豆饭,立为皇太女,后继位为崇元女皇)出生,改年号为天盛。天盛五年,南庆新帝年幼登基,生性好奢又无人管束,且怠惰朝政,官场多腐败,时遇天灾民不聊生。齐国定国将军沈锦奉天盛帝之命,打着“顺应天命”的旗号,率大军南征,民心所向,齐军所到之处皆倒戈相向。原本已经携妻隐居的内库主人范闲曾活跃于京都一带,想要挽救这个国家,但没多久便销声匿迹了。众说纷纭,有人传闻范闲是死了,有人说他没死只是失踪,还有人说范闲看救国无望又重新回去隐居了。
南庆京都锦绣楼中,传闻中的主人公正与战豆豆对座,沈锦站在一旁,手捧一锦盒。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陛下这是何意”范闲开了口。
“我是不是君子你不是早就知晓了吗?你当真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战豆豆喝了口茶水,不急不缓地回答。
“范大人,这是陛下送与你的,可要打开看看”沈锦打开锦盒,递上前去。
“在下愚钝,不知陛下何意。”范闲拿出了盒子中的画,打开画轴,里面是一个小女婴戏水的图像。
“这是我女儿,战湘,小名红豆饭。”战豆豆摩挲着画上的小人儿,目光变得慈爱缱绻。“我从东夷城回去后,便发现有了她。”
“她是……”范闲瞳孔一缩,有些难以置信。
“她是你的女儿。”战豆豆说出了那个范闲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她会是我唯一的孩子,也会是大齐唯一的储君,一统天下,男女平等,这不是她祖母最希望看到的吗?难道你作为儿子不能完成母亲遗愿,作为父亲还要挡了女儿的前程吗?”
“范大人,这是户部的账本,你给予国库救灾的那些钱都被用到修建行宫上了。”沈锦又送上账本。“当年抱月楼一事便可见你们南庆新帝的习性,穷侈极奢,草菅人命,范大人断人财路,还指望那人对你感恩戴德,倒是过于天真了,你们龙椅上的那位怕是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你。”
“我如今便是有通天彻底之能,怕是再难回天了。”范闲苦笑,“罢了,只要不扰我清净,我也乐得行你们一个方便。”范闲带走了那幅画卷,自此,江湖朝堂再没人见过他了。
最后一战,前监察院院长,现如今的兵部侍郎言冰云率兵守在京都护城河之外。
“经年未见,你沧桑了很多。”沈锦寒暄道。
“你似乎一点都未变,还是如此无情,”言冰云看着对面那个英姿飒爽的人,心中泛出丝丝苦意。他早已依从父命,娶妻生子,他以为时间能够愈合心上的创口,但没想到,时间只能抚平伤口,那裂口仍会在平静的表面下隐隐作痛,“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该当如此。”
二人相战,开始言冰云尚且有还手之力,渐渐地便难以招架了,沈锦幼年便随陆岚学武,神庙一族的功法向来是唯快不破,寻找功法的漏洞,一击即中,平日行走江湖庙堂,看不出有什么武功,但是练到五竹那般地步,一旦出手,便是宗师过招,在他眼中也处处是漏洞。
沈锦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言冰云,一剑穿胸,沈锦将他踢入那护城河中,水中一片鲜红,人也沉了下去,大约是死了。护城河中早已是尸骨累累,众人都在竭力厮杀,没有人再去关注那“已死”之人。
chapter 34
战局已定,沈锦着华年领人清扫战场,才发现那护城河中数以千计的尸骨没有一具是言冰云的,怕是没死透趁乱逃走或者被人救走了。不过言冰云那誓死与庆国共存亡的架势,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这人选大约也是陈萍萍、范闲之流。
“将军将军”华年将愣神的沈锦唤回。
“咳,你刚刚说什么刚才走神了。”沈锦轻咳两声,继续低头处理文书。
“可要属下派兵追捕”华年又悄声问道,“若寻到是否要放他一马”
“你广发通缉令,严查出入口,国事不容私情,能抓到人自然是好的。”
“属下遵命。”华年大步走了出去,沈锦放下了书卷,看着华年的背影而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你早就知道,又何须介怀。”谢欢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为军师,自然随军出征,刚刚怕有什么不方便,便藏于屏风之后,华年武功也不低自然能听到,还这样说,是在挑拨二人感情,亦是在试探沈锦对大齐的衷心。
“我知晓她是陛下的探子,当年若不是她我也见不到陛下,咳咳,也没有今天这番成就,她帮了我大忙,又有这些年情谊,我既无意背叛陛下,又何须说破了让她左右为难,只是这样被试探,到底有些心冷。”沈锦摩挲着手中的笔,这是华年入了军营后,用第一个月的军饷买给她的紫檀笔,算不得最好,却真真切切陪了她这些年。
“她那般挑拨离间,你也不否认,你也不怕我心冷。”谢欢从她身后抱住她,将脸搁在她肩窝撒娇道。
“放走言冰云不过是为了让陛下有一个把柄,让陛下安心罢了,我都与你见过伯父伯母了,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我就是心里变扭得很,你不必管我,让我抱一会儿便好了。”谢欢闷声说道。
哪能真不管他,真不管他一个人怕是能憋屈好几日。沈锦拨开了谢欢,朝门口大声喊:“华年!”
“你这是做什么”谢欢一愣。
“把华年叫回来让她去抓言冰云啊,不必想也知道言冰云必然是被范闲救了,咳咳,只要让她去蹲范闲必定有收获。”沈锦一脸正气凛然道。
“你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你放他就算抵了他当初去南庆一路上护你之情了,他若真死了,你怕是永远都会记住他了!”谢欢用扇子敲了敲沈锦的脑袋,有些无奈。
“莫要瞎说,我心里只有你,咳咳咳……”沈锦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满脸通红。
谢欢赶紧拍抚着她的背:“怎的又咳了起来,要不找陆姨与你诊治看看。”说着,便要去找陆岚。
沈锦立刻拉住谢欢,“不打紧,我自己就略懂医术,咳咳,病去如抽丝,我不过是当年留下的隐疾罢了,不好治,只能慢慢调理。”
“小欢,待陛下稳固了天下,我们便归隐山林,去做一对闲云野鹤的隐士吧。”沈锦回抱住谢欢,轻声说。
天盛十年,齐国一统天下,天盛皇大赦天下,并宣布自己女儿身的身份。随后镇国将军沈锦亦恢复女儿身,在尚书令司理理,圣女海棠朵朵,以及太后等杰出女性的推动下,女子地位获得了很大的提升,政治繁荣,国泰民安,与其女战湘也就是乾元女帝共同缔造了“盛元之治”。
天盛十二年,镇国将军沈锦复发寒疾,女皇,圣女,小谢阁老多方奔走,昭告天下重金求医,终究还是没能留住沈锦的命,在那个冬天,寒冷再一次包裹了她,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多智近妖,多年的殚精竭虑和步步惊心都在消耗她的精血,内里早就衰败了,一场高烧不过是发病的引子罢了,打破了身体表面的平衡。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沈锦靠在谢欢的怀中,看着阳光照在窗外未化的白雪上,折射出暖融融的光。
“小欢,我好想再看一看北齐的迎春花,暖黄色的,那么温暖,就……就和当初……见到的你……一样……”声音渐弱,然后就没了声响,谢欢握紧了她的手,眼泪一滴滴地滑落下来,声音却无比平静,“那年第一次见你,你就像个小仙童一般,我当时就想这个妹妹要是我的该多好,但是你不主动搭理我,我就一个劲儿气你,现在想想,自己还挺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