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句理由敷衍到加了不如不加——在场三个人估计没有一个人相信，包括他自己。
森鸥外和竹下秋同时这样想。
“好吧，太宰君，祝你调查顺利。”
森鸥外向他道别。
竹下秋说：“注意安全。”
太宰背对他们挥挥手，拖着懒散的脚步踏踏离开了办公室。
“我们继续吧。”森鸥外道，“请原谅一个组织新任首领的唠叨，我还有一些事想请教您。”
竹下秋点点头。
*
森鸥外对竹下秋的态度很友善，对于能成为朋友的强者森鸥外一向不会使其成为敌人。
他旁敲侧击的无非竹下秋的所求，他希望通过某些方式与竹下秋建立合作关系。
然而竹下秋回答圆滑、滴水不漏，任森鸥外如何试探都不松口。
森鸥外叹了口气：“秋君无欲无求的精神着实令森某人敬佩。”
他扶了扶额头，做出无可奈何的姿态。当他再抬起头时，脸上笑容幽深，那是足够胸有成竹才会展露的表情。
“请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您将会在那孩子身边待多久？”
经过漫长到让人松懈的铺垫后，他终于使出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杀手锏。
青年沉默了，他静静垂首思索。
半晌后，他说：“做个交易吧，森先生。”
——森鸥外的目的圆满达成。
首领故作惊讶：“秋君不是不沾血了么？”
青年抬眸，眸光澄澈：“除了杀人，我想Mafia更需要别的。”
他轻搓了搓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这个动作和他的气质并不相宜。
“情报、信息、金钱。”
对组织来说，这些都是比暗杀能力更珍贵的东西。
“虚无”来去无踪，所有机密在竹下秋眼中无处遁形。
“虚无”的真正价值，不是带走一条人命，而是攫取任何想要的情报；“虚无”的危险，不在于竹下秋随时暴起杀人，而是当他心念一动，就可以反手将港口黑手党的秘密情报卖给敌对组织。
森鸥外急于与竹下秋达成合作，正是因为这一点。
“信息是出，还是入，取决于森先生的诚意。”竹下秋慢条斯理道。
森鸥外：“您的条件是？”
“不要让太宰治自杀。不仅包括求死的结果，也包括动机与过程。”
竹下秋道。
*
竹下秋拿捏着自己的资本，油盐不进地吊了森鸥外半天，最后才假意被他说服，皆是为了提高这个要求的地位和重要性。
为的是在他离开后，有人替他继续看着太宰，哪怕只是拦一下他的自杀。
森鸥外：“这个啊……您给森某人出了好大的难题。”
虽是这么说，当青年终于提出条件后，森鸥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交叉的十指愉悦地翘了翘。
他笑吟吟道，“不过，这件事就算秋君没有提出，我也会尽我全力去做的。”
森鸥外说得诚恳，神色语气不似作伪，竹下秋却对此真实性保持怀疑。
竹下秋补充道：“还有，这个交易不要告诉太宰。”
“难保那孩子猜不到呢。”
“也是。”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11章
那次称不上愉快的谈话过后，太宰有好几天没见到秋了。不知因为自己突然翻脸，还是秋有别的事情要忙。
情感上他宁愿是前者，这样他就不必再考虑秋先生的目的究竟为何，然而理智告诉他后者可能性更大。
这段时间他没有尝试呼唤秋先生，也没有以自杀威胁他。
理由很简单，他也在忙：关于黑色爆炸的调查，“荒霸吐”的调查，先代首领的调查，以及和GSS的对战占据了太宰无所事事的时间。
更何况，一点就炸的中也着实是个不错的玩具，让中也吃瘪成了他最近的兴趣爱好。
太宰有意将“秋”这个名字与他温柔的目光清扫出自己脑袋，尽管收效不甚理想——“虚无”的异能力太犯规了，尤其它的主人是秋先生！
才与秋先生相处没多久，竟有了他随时会在自己身边的错觉。世界上真的有谁能抵挡这种感觉吗？
太宰相当怀疑。
不管了，还是想办法折腾讨厌的中也比较实在，反正森先生的差事快办完了。
*
于是，当竹下秋为和森鸥外的交易奔忙完后，看到的就是太宰在一所建筑里忙活。
一间废弃的接待室，地面铺了深红色的绒毯，墙边挂了彩带和华丽的装饰，餐桌上摆着巨大的多层蛋糕，宴会灯光从顶部射下，各种色彩来回切换。
“完美的‘中也君，恭喜你被放出来，辛苦你了’party！他要是知道我们为庆祝他重获自由举办这么盛大派对的话，一定会感动到哭吧。”
太宰对一起布置场地的兰堂这样说。
兰堂，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一个看起来矜持老实的男人。
他嘴角抽搐：“那个……普通人被这样欢迎之后，我觉得他会说‘杀了你’……”
实际上，所谓的大蛋糕前面是个陷阱。假如踩中就会掉到楼下，被一池烂泥缠住身体，中招者挣扎的同时头上倒下超过二十千克的小麦粉，小麦粉由于体积过小而难以被重力阻挡——完全针对中原中也重力异能的设计，最后他将不得不在烂泥中狼狈地张开嘴巴以防止自己窒息。
竹下秋：太宰先生，不愧是你。
由于太宰的骚操作实在太多，他把这一茬忘了。他想想，中原先生最后中招没有？他要不要预先提醒一下？
竹下秋还在思索着，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太宰揭穿了兰堂的身份——他们所追查事件的罪魁祸首，黑色爆炸、荒霸吐、港黑先代首领三件事的幕后推手。
太宰微笑着剖析兰堂的失误之处。
这个场景从竹下秋脑海升起，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重叠。
多年前，他确实曾在虚无中目睹过这场对话的发生。
那么接下来……
战斗。
*
太宰为中原中也精心准备的陷阱没派上用场，他们陷入了和兰堂的苦战。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联手作战时，竹下秋安静地隐匿在虚无中。
就算他能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也不能提前杀死兰堂、阻止这场战斗。
他有许多不插手的理由：
因为这是“双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战斗，他们未来还会无数次这样在生死边缘并肩作战；
因为兰堂是“荒霸吐”的唤醒者，是中原中也作为荒霸吐载体觉醒的直接诱因，而他临死前会向两位少年吐露这个秘密；
因为正是这场战斗让太宰治决定答应森鸥外加入黑手党，以便于就近观察作为“生活”一部分的“死亡”；
因为……
他们根本不需要他。
世界的轨迹本该如此，竹下秋不是任性的人，他不敢随意干扰这一切。
然而当血液从少年纵深的伤口飞溅出来时，竹下秋强烈地后悔了，疼痛狠狠攫住他的心脏。
去他妈的兰堂，去他妈的先代首领。
早该杀了干净！
*
太宰治太聪明了，受伤的下一刻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并且在对中原中也的耳语中预判了兰堂的所有行动。
自然而然，老套的逆袭戏码，他们击败了兰堂。
兰堂躺在血泊中，微弱地、断断续续地道出遗言：“中也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活下去。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事到如今已经无从知晓了。但是，就算只是力量表面的装饰，你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改变……毕竟所有的人类、所有的人生都是脑和肉-体，是包含这两样的物质世界的装饰……都不过是、那样美丽的装饰而已……”
即便是作为力量的屏障诞生，你的人格不是力量的附庸，你是独一无二的人类，你就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呆立原地，久久沉默。
兰堂死去后，少年们凝望着他的尸体，一时无话。
*
他们两人在这一战中都伤得不轻。
太宰的伤口横向贯穿前胸，切口裂到上臂，胸前一片深红；作为战斗主力的中原中也更不用说，一身是伤。
太宰因失血过多而感到头脑一阵眩晕，转身才发现有个青年静静站在他们身后。
青年面无表情，神色极不好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甚至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似乎正忍耐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