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44)
叶韶凡笑着带宫泽煜去小广场那边放烟花。
鹅毛大雪,他们在烟花底下接吻。
好巧不巧,在烟花下接吻的那一瞬,宫泽煜父母派的人路过,刚好看见,拍下了那一幕。
宫泽煜的父母知道了他们没在宫泽煜身边时,宫泽煜所做的工作,相处的人,每天的生活。
查的一清二楚。
他们反对宫泽煜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支持他做这种危险的工作。
“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吗?”宫先生说,“我觉得这都是人的幻想,做这种行业的人都是精神上有问题,都是有病的人,应该早点去治疗较好。”
“你怎么可以跟那种人在一起?”宫女士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可不想哪天别人闲言碎语说‘你看看,这家人的孩子喜欢男的,是个神经病’。”
“别人可能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孩子。”宫泽煜闻言,嘲讽似的开了口。
“你什么意思?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宫女士一愣,蹙眉看着他。
“你是我们的孩子,你应该听父母的话。”
“我们会害你吗?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
宫泽煜没在吭声。他面对这样的父母,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的时候没管过,给笔钱打发走,长大后开始管起来,要乖乖听话,过他们口中所谓的“正常”生活。
宫泽煜性格倔强,他不打算放手。
宫泽煜父母拿他没辙,便查了叶韶凡的资料,找叶韶凡谈。
某家咖啡店里,宫泽煜的父母坐在叶韶凡面前说:“都是成年人,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生活不会被人接纳,会很辛苦。”
“我们的儿子还小,我们不希望他的前程被毁。”
“他应该过更好的生活。”
“而不是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
叶韶凡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时不时捏捏耳垂下的耳钉。
他以前没见过宫泽煜的父母,也没听宫泽煜提起过家人,曾有过猜测,但没想到是这样的。
谈话中,叶韶凡什么话都没说。窗外街道白茫茫,叶韶凡冷着脸听着眼前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相声。
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心里非常烦躁。
想开口骂一顿宫泽煜的父母,但奈何他们是长辈,是宫泽煜的亲生父母,他没法骂。
相声表演结束,叶韶凡在离开前弯眼礼貌的笑了下,笑容里带着寒意。
他留下一段话,也是在这场谈话中他唯一说的话。
“宫泽煜是他自己,不是他父母的一个作品。”
“无论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是他自己想要的就好。我只希望宫泽煜开心,也希望他的决定能被尊重。”
“未来是他自己的,他有权利去创造自己的未来。”
第二十九章
叶韶凡不记得那天是怎么走回家的。只记得雪下的不大,街道上落了层薄雪。四周白茫茫一片,路边的人手里打着伞。
叶韶凡回到家,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手机关机,没有联系任何人。
等到再开机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叶韶凡打开手机,看见许多未接电话,未读信息。有朋友的,有父母的,也有宫泽煜的。
父母不知道他的事,所以发的是如往日的关心。
有些不知道的朋友约他出去玩,有的是说工作事件。
像顾诺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察觉他最近的异常,便发来了几句慰问。
而宫泽煜在打了几十个电话,发了许多条短信后,最底下给他发了句“等我”。
叶韶凡微怔,忽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回拨电话,却得到了里面传来机械的女声告诉他“手机关机”。
叶韶凡懵了。他一刻不停地继续打,边打边慌张地跑出门。
身上只穿了件白色毛衣,没有披外套,脚上也只穿着双拖鞋。
天气冷,他却像是没有感觉的在雪地里狂奔。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宫泽煜租的公寓,手抖着翻找宫泽煜曾给他的钥匙,咬牙哆嗦地开了门。
打开门看去,里面光线灰暗。窗户拉着,呈现一种暗蓝的冷色调。
冷冷清清,家里没有人。
叶韶凡呆了几秒,随后抬脚走进。
他慢慢挪步走到宫泽煜房间,里面没人。
原本摆放着许多书的桌子也是干干净净的。
叶韶凡心中有猜测,且这种猜测愈来愈强烈。他不敢相信,抖着手打开衣柜看去,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
叶韶凡愣住了。
他仔仔细细翻遍了公寓里所有房间,里面都是空空荡荡,没有人生活过的气息,一些生活用品通通消失。
变回了这房子原有的模样,像是从来就没有人住过,叶韶凡的世界里也从来没有叫“宫泽煜”的人。
叶韶凡呆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两个字——等我。
一开始叶韶凡不太明白,见了安静的公寓心中猜疑,现在他的猜疑得到了证实。
宫泽煜走了,带走了他所有东西,清理的干干净净,走的一尘不染。
叶韶凡紧绷着身子坐在沙发上良久,随后他背靠沙发,手臂遮住了眼。
他不喜欢被自身情绪左右,开始调整呼吸,调整状态,却反而越来越难受。
他有点想哭。
还有点想抽烟。
手不自觉伸向口袋,然而没有掏出香烟,倒是触到了口袋里的糖。
叶韶凡从兜里掏出糖。
是颗水果糖,葡萄味的,是宫泽煜常备着的那种牌子。
熟悉的,透明的糖纸。
这是宫泽煜先前给他的,说他要是想吃糖,也只能克制着少吃。
但现在宫泽煜走了。
至此身边少了个总是为他兜里藏着一大把糖的人,叶韶凡渐渐开始习惯自己备糖。
身边熟悉的人不敢在他面前提宫泽煜,开始闭口不谈。
但他却从那天颓丧之后,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的和人聊天,接手任务。
陌生的人察觉不出异样,唯有关系好的深谙他的变化。
叶韶凡白天干活比谁都勤快,跟陆郝说相声的时间渐少。
他开始不在参与公司组织的各种活动,也不和朋友去玩。
他的时间开始变得单一,不是上班就是回家。
每天都是两点一线。
他开始按时吃三餐,开始不熬夜不修仙,过的跟和尚似的,步入老年人养生状态。
叶韶凡不抽烟,只吃糖。
他买了许多糖存在家里,口袋里总会备着一大兜。
但都是水果糖和不二家棒棒糖。
跟他熟的人都清楚他这样习惯的缘由。
顾诺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生宫泽煜的气。
但后来仔细想想,还是觉得宫泽煜父母更可气。
与宫泽煜那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深知宫泽煜不是这样一走了之的人。
而且他看过叶韶凡手机里的那句“等我”,也猜不透宫泽煜现在走的理由。
不可能没有感情,感情肯定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走。
可能是因为宫泽煜的父母,也可能是因为宫泽煜自身。
总之宫泽煜这一走便是八年。中途没有任何联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期间叶韶凡玩命似的连续做了许多任务。
他看见了很多人的爱恨情仇、生老病死。
起初叶韶凡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沉浸在溯洄中。
毕竟那终究都是假的。
但后来他渐渐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假的又怎么样?
假的美好,不如现实的残酷。
可以一走了之,可以什么都不管。
反正沉醉在里面,自欺欺人着,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叶韶凡有时会怎么想。但总在回过神后,抬头看着身边还有很多爱自己的人时,会反省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有多么自私,多么混蛋。
你让那些依然爱你的人怎么办?
于是叶韶凡总会打消这样的念头。
想想,也只是想想。
但又有些禁不住诱惑……
有一次顾诺实在看不下去叶韶凡现在这副德性,便拽着他去休息,去玩。
顾诺带叶韶凡逛街,逛商场,去电玩城,去甜品店。
那天下午他们玩了很久。后来累了,顾诺带他到一家咖啡店休息。
当时依然是冬天,但没有下雪,倒是下了场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