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11)
他顺手接了一张宫泽煜伸手顿在半空的传单，笑道：“这么巧啊，想起来了？”
宫泽煜回过神收回手，又抽出张传单递给身边来来往往的人。
“在这儿兼职？”叶韶凡杵在他身边没走，继续问。
“嗯。”宫泽煜闷闷地应着。
叶韶凡点头：“哦。”
“辛苦了。”
简单的两三句对话，他们便不再有所交流。
宫泽煜没说话，叶韶凡也没开口。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在发呆，一直看着宫泽煜忙碌的身影。
宫泽煜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好像先前也有这么个场景，只不过应该还会在多几句话。
“热不热啊？传单给我，我帮你。”
“快点，你不是想去玩吗？”
“你想玩什么，哥哥陪你玩。”
“你想玩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宫泽煜有些恍惚，直到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他才猛地回神。
窝在叶韶凡怀里的刘小彭等不及想去玩，拽着叶韶凡的衣袖大声道：“玩！”
“欸，行。”叶韶凡闻言，无奈地点头应着。
宫泽煜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
叶韶凡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心生“邪念”，逗着对方道：“我儿子！”
宫泽煜：“……”
“怎么样可爱吧？”
也许是他表情太过自豪，太过真切。宫泽煜起初还有些困惑，现在是将信将疑，心情有些复杂。
他憋了半天，大概是在想措词。可惜没想到好的，最后憋出一句话。
“小朋友长得可爱是因为像妈。”
叶韶凡闻言笑了。
宫泽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开玩笑。”叶韶凡说，“我同事的儿子，她太忙了，我就带出来陪小朋友玩。”
宫泽煜点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长舒了一口气。
“那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了。”叶韶凡说。转身便带着刘小彭去游乐园。
刘小彭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挣着要下来自己跑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刘小彭张开双臂，朝着游乐园拥抱。
叶韶凡迈脚追上去：“嘿，小崽子怎么跑那么快？”
宫泽煜站在后面看着，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瞬大概是幻觉。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阳光太烈。
他一时分不清虚实，弄错了某些事，某些人。
毕竟他来这兼职的几个月，身边没有特别熟的人来帮忙，对他说过那些话。
.
下午两点多时，宫泽煜把工作做完了。
周姨拍拍他的肩，递了瓶水过去。
“辛苦啦，一会儿我女儿会过来，你可以提前下班休息。”
“不用……我……”宫泽煜刚想说自己还能多做点，周姨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现在是学生，还是学习要紧。”
“任务够多了。而且人是需要休息的。”
“我看你挺想去游乐园里玩的。”周姨笑道，“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
“我好几次看见你目光望向游乐园。”
宫泽煜愣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他舔了舔因为渴而有些起皮的下唇。
“想去玩，就去玩。”
“好好放松一下，有时候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学会劳逸结合，懂吗？”周姨说。
宫泽煜从甜品店里出来，在游乐园门口临时排队买了张票。
他其实也没有特别想玩，只是小时候没玩过，他并不知道有没有很大的乐趣。
因为家里人太忙，谁都没有时间陪他来这里。
宫泽煜站在游乐园的各种设施下，有些茫然，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
身边人来人往，小孩子有大人领着，笑着闹着，手里还有棉花糖。
宫泽煜看着。
也许是太入神了，以至于身边有人接近他都没察觉。
直到耳边突然出现一声“啪嗒”，他才回过神，转头看向身侧。
叶韶凡笑着看他，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小朋友想什么呢？”
宫泽煜没吱声。
叶韶凡也没说话，就是耐心地等他说。
宫泽煜闷闷的，不太爱说话，偶尔一两个问题抛出去，他不太会去回答。
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在想着如何开口。
宫泽煜看着叶韶凡道：“那个小朋友呢？”
叶韶凡：“嗯？”
“他妈妈有空来了，就带着去玩了。”
“我正好得了个空，想着反正花钱来玩，不能浪费，于是在这里瞎溜达。”
“碰巧看到了你。”
叶韶凡眉眼带笑地看着宫泽煜，顺势递了个台阶。
“小朋友要不要一起？”
“你想玩什么？哥哥陪你玩。”
宫泽煜望着叶韶凡，看向对方的十字耳钉。
也许是因为阳光太暖，也可能是因为风过的恰到好处。
那话很耳熟，以至于宫泽煜一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思索片刻，道了三个字：“过山车。”
叶韶凡：“……”
我后悔了。
小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哥哥一大把年纪了可能不太适合。
叶韶凡原本只是感觉这孩子有点独，喜欢独来独往，闷闷的不太爱说话，于是想着陪他一起玩。
结果这孩子张嘴就来“过山车”，比先前那熊孩子还要刺激。
熊孩子刘小彭张嘴就是“跳楼机”，叶韶凡闻言脸色瞬间垮掉。
鬼屋多好玩啊，你们怎么不说鬼屋？
叶韶凡想，好歹我还知道自己站在平地上。
叶韶凡顶着张惨白的脸坐在过山车上。
车子还没启动，他脸却白得很，阳光下异常刺眼。
先前排在前头的一群人都不想坐最前面的位置，因为太刺激了，怕承受不住，于是都格外贴心地让出最前的位置，坐到后面去。
宫泽煜什么都没说，就坐到了前面空出来的位置上。
站在后面的叶韶凡：“……”
他一脸“行吧，小朋友开心就好，我自己挖的坑自己跳”的表情，毅然决然地坐在宫泽煜身边。
玩嘛，图个开心。
答应好别人的。
陪着他玩，那就陪着。
叶韶凡想，脸色越来越白。
宫泽煜坐在一旁看着叶韶凡脸色的变化，忽然唇角向上翘了一下。
似乎是笑了，只是笑得短暂，一瞬而过。
他很快恢复表情，叶韶凡转头看他时也没察觉。
叶韶凡看着他，一脸认真严肃地问：“小朋友怕吗？”
宫泽煜原本想说不怕，但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叶韶凡跟要上吊似的表情，犹豫片刻，轻声道：“怕。”
叶韶凡闻言，心里忽地长舒一口气，车子启动前朝宫泽煜伸出手。
“快！怕就紧紧抓着，别松开。”叶韶凡说，额上渗出汗水。
宫泽煜把话藏在心里，看破不说破，伸手搭了上去。
两手交叠的一瞬，过山车启动，长风呼啸而过。
宫泽煜只觉得交叠上的手紧了紧，对方正死死攥着他的手。
叶韶凡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尖叫声中，叶韶凡咬着牙，问了身边那个刚刚还说“怕”，现在是全车最淡定，叫都没叫的人一个问题。
“啊啊啊啊啊啊啊！开心吗？”叶韶凡吼着问。
耳边风呼呼而过，一瞬瞬的很快，话语模糊不清，有些不真切。
叶韶凡隐隐约约，听见身边的人说：“嗯，开心。”
“谢谢哥。”
叶韶凡愣住了。
他僵硬地转了转头，望向身边的人。
宫泽煜依然是冷冰冰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要比方才柔和许多。
路途很陡，颠撞中，叶韶凡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发光。
他眯了眯眼望去，看见对方脖子上挂着条银链，银链下方坠着个黑色的十字架。
和他的耳钉很像，好像是一种款式，好像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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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得时间不多，半天的游乐园之旅很快便结束了。
宫泽煜一手拿着叶韶凡途中塞给他的棉花糖，一手绑着叶韶凡硬塞给他的气球，就这样瘫着张略有些无奈的脸回到学校。
一进寝室便看见黑黢黢一片中，几个少年裹着被子围成圈蹲坐在地上，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的样子跟看到鬼一样。
室友卢旭砸吧着嘴半晌没道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