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慰朝阳(56)
刘承凛就这么安慰着,话锋又一转:“所以话说回来,你喜欢什么样的?”
赵子琼愣愣地张了张嘴:“非要说的话……责任心强,最好居家一点,会做饭,毕竟法医这行还挺忙,所以不要同行……”
一直以局外人自居的孙覆洲,这时又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一束同情的目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直在看戏的刘承凛。
毕竟赵子琼说的那一堆,他一个都对不上号,反而听起来还有点像沈垣,做饭什么的……
妈的,又是沈垣。
全场最无辜的赵子琼,忽然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气压,一秒之内骤然降低。
第40章 卷叁•繁花(四)
西水区的商圈,衔接着一条有名的步行街,街道上浓缩了樰城大部分的吃喝玩乐,夜排档为了搏出位都把帐篷搭在了马路上,几张木面的桌子,几把软塌塌的红色塑料椅。
许多晚饭消化极快的夜宵党早早就入了座,闭眼都能喊出自己爱吃的菜色。老板朗声应着好,身前煤气灶的火焰紧接着蹿得老高,上菜的帮手围着围裙在桌子之间来回穿梭。
邱云他们因为人多,便在店里的大圆桌坐下了,满店的烟火气飘着。
一个眼尖的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们:“刘队,这边。”
原本桌上已经坐了四个人,再加上后来了他们三个,正正好将圆桌围住了。
孙覆洲刚一坐下,就发现旁边拿菜单挡着脸的人是他的“狗友”李儒:“你怎么来了?”
李儒发现自己鬼鬼祟祟地伪装被人一眼看破,立马就不撒手不干了:“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参加过集体活动?”
“我不喜欢凑热闹,没说不喜欢蹭饭吧?”孙覆洲觑他,“你一把年纪了,难不成想老牛吃嫩草?”
李儒仄歪着脑袋,眼神飘忽不定,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底气一下子就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唰地瘪了:“我牙不好,吃嫩点怎么了?”
孙覆洲一脸“你丫我早就看穿了”的表情,瞅着他笑。
年轻人的饭局其实没什么新颖之处,因为有刘承凛在,他们也不敢过火,尽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孙覆洲全程只吃饭不说话,偶尔数数碗里的米粒儿,甚至在刘承凛有事没事就把话题引到赵子琼身上时,他也充耳不闻,争取做个没感情的饭桶。
李儒被他看穿目的以后,也不遮遮掩掩了,甚至向他打听起来:“你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啥?”
孙覆洲不想回答这么纯情的问题:“你真喜欢她表白不就好了?”
李儒推他:“你咋不让我直接提亲呢?”
孙覆洲若有所思:“这倒是个办法,你逼她爸妈嫁女儿,万一成功了呢?”
回应他的是一记白眼。
本来这个晚餐应该就在这么平淡的气氛里结束,但事实却是相反的,吃着吃着,忽然坐在门口的几桌食客传出了一阵骚动。
正巧,这时候老板过来收盘子,李儒多嘴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不清不楚地说:“旁边路口出车祸了。”
李儒咂了咂嘴:“好吧,交管队的又要加班了。”
刘承凛习惯性地问了一下详细情况。
老板回忆着:“好像是个小姑娘,他们说看着神志不清,红灯的时候走出去了。”
刘承凛问:“交警到了吗?”
老板笑呵呵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车祸现场一般都很血腥,李儒担心刘承凛要出去看现场,便趁现在劝了一句:“没事儿刘队,这附近的路口都有交警,交管队离着也不远。”
孙覆洲也怕这位爷出幺蛾子,跟着劝了几句,刘承凛才总算又拿起了筷子。
“哎,孙覆洲,你电话是不是亮了?”
李儒坐回椅子上,顺势低头踢了一脚桌子下的垃圾,一转眼就瞥见了孙覆洲的口袋里的手机隔着薄薄的布料亮着光。
孙覆洲收回手,低头去看,果然亮着,应该是他上班的时候习惯开了静音,所以连带着震动都关了。
他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屏幕已经熄了,锁屏上有好几条来自沈垣的未接来电和信息,显然他错过很久了。孙覆洲又拨了回去,这次换成对方无人接听。
李儒见他一脸愁容:“怎么了?”
孙覆洲一连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便把手机收了起来:“我得先回去了。”
李儒惊讶道:“这么早?饭还没吃完呢。”
孙覆洲摇摇头:“算了,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哎......”一桌人拦都没来得及拦,就看见孙覆洲已经跑出店外了。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一旁就是车水马龙的马路,出车祸的路口在对面,交警已经迅速清理了现场,附近围着许多围观群众,孙覆洲懒得关心,逆着去凑热闹的人流跑到大马路边,很快就招停了一辆的士。
他在车上又打了几次电话,还是没人接。他担心又闹出赵颂那样儿的事,这回说不定人就真没了,一想到这个结果,孙覆洲头皮都是麻的,恨不得给自己安上四个轮,一路飙回家。
小区这个点正是饭后散步的时间,精神好的老大爷和老大妈早已扛着音响去占领高地,养生一点的,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出家门。
孙覆洲下了出租车后,拔腿就往小区里跑,眼睛跟不上身体,险些撞着刚从楼上下来的老大爷。
“小孙呐。”老大爷叫住他。
“怎么了大爷?”孙覆洲及时刹脚,转而又要往楼上冲,却被人拦住了。
“那个新搬来的小伙子是你朋友吧?”
孙覆洲心里一咯噔,这是出了多大的事,住楼下的大爷都知道了?
“啊,对,我朋友,怎么了?”
老大爷嗓门大,说话的时候喜欢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里戳:“那小伙子腿好像有问题,刚在楼梯上摔了,也没看到家里人,怪可怜的,以后就少让他一个人出来。”
孙覆洲连忙问:“摔得严重吗?他现在人呢?”
老大爷和蔼一笑:“看着没什么大事,我让我儿子给人扶上去了。”
高高悬着的心因为这句话终于稳稳地落了地,他呼出一口短短的气:“好的,谢谢大爷,我去看看。”
大爷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随后离开了。
三层楼,说高不高,孙覆洲跟只猴子似的,三两步飞奔了上去,沈垣家的门半开着,可能是别人送他回来后忘了关,也可能是他特意留着门。
孙覆洲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开合页发出轻轻的一声“吱呀”,代替他先打了招呼。
客厅是黑着的,没有灯,窗外的灯光充盈着窗户,在客厅中央落下一块亮出。沙发上有个黑影,一动不动地半躺着,浅薄的微光给他的脸廓勾勒出了细细的银边。
“你腿没好,一个人跑出去干嘛?”孙覆洲见不得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啪”地打开灯,屋里一下子就亮堂了,“你不想要这条腿可以直说!”
因为突然而然的明亮,沈垣不适应地闭了闭眼:“你误会了......”
沈垣在家喜欢穿着亚麻的居家服,现在就是这么一身,孙覆洲一眼就看见白色的裤子上多出了些斑驳的红印,已经干成了红褐色。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膝盖上的伤口裂了——关节处的伤口本就应该在日常生活中避免运动,当时医生建议用外固定支具固定,等伤口长好了再拆,但被沈垣拒绝了,没想到倒是方便了他折腾自己。
孙覆洲没好气地去柜子里找医药箱,“咚”一声拎到沈垣面前的茶几上,并踢了一脚沙发:“抬腿!”
沈垣乖乖照做:“好了,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孙覆洲一言不发地蹲下来,给他上了药,换了纱布,听到他还是一副没事儿人一样,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撂了手里的东西:“至于?我他妈就不至于回来!”
白花花的纱布散了一地,胶布也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
沈垣垂着眼,不大想跟他吵架。
孙覆洲越想越气,自己天天跟个孙子似地照顾他,没事还要担心他因为腿会有后遗症,而产生什么精神压力,结果人家没两天就自己把自己摔了,还反过来问他,至于吗?
他怒火中烧地把自己摔到另一个沙发上:“妈的,老子多余管你!”
“你别想这么多......”
“我他妈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