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一勺心尖肉+番外(56)
甚至是与覃谓风的交流,也在刻意地退避。
他可以感受到,覃谓风是对任何事情都极度认真的一个人,而正是这种极端的完美主义,让他感受到压力。
他怕对方问起自己的情况,问起不久后的舞会,问起未来的打算。
未来……
因为他自己现在心里一团乱麻。
他靠在床-上翻着两个人这一周来的聊天记录。
早晨8:02
Q-Sir:昨晚代码写到凌晨,今天早上起床晚了,又没来得及吃饭,你早上吃的什么?
中午13:11
Q-Sir:今天下楼取车的时候,感觉一个人的背影跟你有点像。
Q-Sir:……但是肯定没你好看。
晚上23:30
Q-Sir:你还没下课吗?还是这几天训练比较忙?先忙你的就好,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凌晨00:30
Q-Sir:我先睡了晚安,你也早点休息。但你要是看见了回我一句好吧……
上一条消息,还是前天傍晚挂在那里的一个未接语音电话。
邹劭的手指在输入框内移动片刻,终究没发出任何东西,任由屏幕自己暗了下去。
眼中最后的映像,还是那天寝室里给覃谓风随手拍的照片——带着随性和包容的笑意。
邹劭嘴角动了动,重重地靠在身后的床板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厌弃现在的自己。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负责任透了。
他们说好不会让对方等太久,早晚会站在跟彼此同一个高度上,没有一方居高临下地付出,也没有一方理直气壮地受惠。
邹泽说得很对,爱情并不是两个小孩子说彼此喜欢,就能够一辈子在一起。
而同性恋人往往会受到更多的非议与挑战,站得够高,才有名正言顺的信心与底气。
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只会拖着对方在原地踏步。
他现在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出口。
他只能拖着。
因为这件事并不是两个人坐在一起沟通,就能有解决办法的事情。
覃谓风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说“没有关系”,甚至会耽误课程过来帮忙,来医院陪他。
病房门被推开,邹泽走了进来。
眼眶红着,显然是要带过来一些不太令人高兴的消息。
邹劭堪称平静地注视着他走近自己的床头,等着他开口。
似乎说出什么都已经无所谓。
“人有消息了。”
邹泽的声音哑着,这几天儿子住院加上母亲失踪,已经使他忙得几乎要垮下来。胡子几天没刮,黑眼圈愈发浓重。
邹劭猛地转过头去。
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的阻碍蹦出去,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人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我怎样都好。
在生死面前,似乎一切纠结彷徨都无足轻重。
数年前母亲去世时的悲痛的感觉还无比清晰,而现在从小陪他到大的,就只剩一个奶奶。
他无法接受其他的结果。
邹泽张开了嘴。
邹劭屏住呼吸,有一种强烈的、喝止住对方开口的冲动。似乎话说不清楚,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即使上了年岁的老人在那么恶劣的天气失踪,本就是凶多吉少;即使邹泽泛红的眼圈已经说明了大部分事情。
“人没事对吧?”邹劭感觉自己的声线都在颤抖,“她一定也像被我救的那个人一样,被其他人救了对吧?”
邹泽却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拍了拍邹劭的肩膀,“人总是有生老病死的,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邹劭只觉自己在微微抗拒着,下意识地摇着头,想屏蔽一切来自外物的声音,但却把邹泽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刚刚警察来电话,说人找到了。”邹泽用尽全力稳着自己的声音,“是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天雨太大,可能是不小心失足掉进去的,这一点他们还在调查……”
邹泽机械地念叨着刚才警察对自己说的话。
邹劭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连气流都无法顺场地从肺部呼出来。
真正地感受到了如雷轰顶是什么感觉,一瞬间没有震惊,没有难过,只有空白。
像是绘画中的刻意留白,点睛之笔也全藏进了笔锋中。
直到几滴液-体突然滴到了手上,邹劭才恍然缓过神来。
邹泽递了几片纸巾过来。
邹劭没接,把脸蒙进腿上的被子里,“我想先静静。”
声音除了有点发闷,还算正常。
这是第二次,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曾以为这辈子无法接受的痛楚,原来也可以接受一遍,再来一遍。
邹劭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什么样,但估计阳间不到哪里去,毕竟邹泽这几天跟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难受别憋着。
邹劭自己也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他并没有有意去遏制痛苦,但思维似乎变得麻木,没有哭的欲望,更没有泪水。迟钝的感情不仅包括痛苦,其他亦然。
这大概是一种人体的自然保护机制,在极端强烈的感情刺-激下,减少人对情感波动的灵敏性。
但每次在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照片上的人都会让他的心里隐隐作痛。
那个人能毫无阻拦地闯进他最私密的位置,内心封锁的闸门被强行闯开,来不及宣泄的情感疯狂奔涌而出。
简直像是一种酷刑,他承受不了。
他默默把屏幕和聊天背景换成了系统默认的图片。
在覃谓风的笑意消失的一瞬间,他竟感到一种罪恶而快意的解脱。
他觉得自己不够坚强。
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完美的人。
他已经一周没回复覃谓风的消息了。
在那条未接的语音电话之后,对方也没再发来任何信息。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在忙的东西,没有人会每天去关注一个逐渐沉默的人。
邹劭躺在床-上发呆,邹泽在一旁削苹果。
鉴于邹劭现在的精神状况,医生给他减少了麻醉与止痛药的用量。
不知是不是心情极度低落,伤口似乎总在隐隐作痛。
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痛,像是隐在骨里的钝痛,令人可以忍受,却每时每刻难以忽视。
也像他现在纠结的,未来的打算,以及当下两个人的关系,要如何处理,如何解释。
他慢慢闭上眼睛,试图用视线的阻隔来平静心绪。
手机震动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病房中响起。
邹劭拎起来一看,指节便不自觉地攥紧。
来电人——亲爱的小干部。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我跑得快,你们就打不到我
第56章 Ch56
邹泽看见邹劭的表情,对来电人也猜到了八成,说了一句“我出去买点饭”,就转身走出了病房。
手-机-铃-声依旧坚持不懈地响着,循环了好几遍,连屏幕上那几个字看上去都有些刺眼。
两个人已经有一周没联系了。
同居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邹劭向后靠在床板上,闭上眼睛,划开了接听键。
“邹劭?”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急躁与焦虑,气息都有些粗重,却都压抑着。
覃谓风总是对他太迁就了。
让人心疼。
“我在。”邹劭轻轻开了口,话语间带着分明的沙哑颗粒感,像是病了。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一周我都没联系上你,后来去问了体育老师。他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邹劭握着手机,没答话。
“你……没事吧?”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味道,“有什么事好歹跟我说一声,你现在怎么样?我过去看看你。”
邹劭低头,看见自己手上戴着的红线。
那还是在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
他在饭桌前帮人把红绳戴上,说“戴上这个的人高考都满分了。”
覃谓风当时回复了什么?
“那你打算考几个满分?”
“我打算满分到跟你考到一起为止。”
大概至少从那个时候起,覃谓风对他,就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间的感情了。
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
红线的颜色已经不如当时纯粹,但他们都知道,彼此还戴着。
“这几天你挺累吧。”邹劭说出一句。